close

t-m2.jpg  

我第二次來埔里,隔了兩年,是九二一地震過後沒多久。「災區」是被封鎖,不是在地人是進不來的。我當時女友的媽媽是埔里人,前面有提過。道路被擠壓的像海的波浪,我的車也好似開在一條動中的毛毛蟲身上,感覺路在不斷的扭曲變形。那種感覺很怪,真的很怪,好像地震一直都沒停過。越接近「災區」,看到越多全倒半倒的房屋,看到帳棚與被覆蓋的一具具屍體。遠方的翠綠山丘,已被黃土佔。往昔傍晚時應有的煮菜香味,被人回歸自然的味道取代。這哪是我記憶中的南投?是戰區吧?是被敵人摧毀過的地方吧。

她阿姨家還好,三樓的透天厝變成一樓半。一樓變成地下室,三樓的屋頂塌了,可直接看到星星、太陽、月亮。她阿公家的四合院還在。

望著遠處山丘上的黃土,想著人一生努力一夕烏有的痛,一夕之間家人流離
失所,財產煙飛雲滅的無奈。

也許我們抵抗不了大自然的力量,但很多是人為的因素。

過去許多人推崇台灣經濟成功為「台灣奇蹟」,乃意指1953年至2000年間台灣所締造「經濟快速成長、物價穩定」的傲人經濟成果。這四十八年間,我國年平均經濟成長率達八.一%,為世界第一。

觀塘線是香港的第一條地鐵線路。觀塘線(觀塘至中環)於1975年11月動工興建。1979年10月1日開通觀塘至石硤尾,同年12月31日開通石硤尾至尖沙咀、1980年2月12日開通尖沙咀至中環。韓國平壤地鐵於1973年開通,漢城為1974年。新加坡地鐵開通時間是1987。北京地鐵在1977年,市民擁有使用權。台灣呢?1996年第一條捷運木柵線才完工。

台灣政治人物好像只會選舉,許多社會制度及建設總是比別國慢半拍,跟著人家的腳步慢慢走,不愧稱為一步一腳印。

 

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剛吃完中飯,小海便邀我一起翹掉下午的課,一起去打彈子(撞球)。我對下午的課也沒啥興趣,兩人跳牆離開學校,晃呀晃回村裡,走進我們常待的那間彈子房(撞球間)。

黑寶、阿呆也在。

「哇靠!你們翹一天啊?擋根煙來。」小海吼說。

「操,等等買包來,我他媽的練郎(沒錢)。」

「吠屁啊!」

我與小海另外開了一臺球桌。

「你哥又全校第二!」

「他上了國中突然轉性了,載上個厚厚的眼鏡,整天唸書,也少出來玩,像個書呆子。」我回阿呆。

「他有受到什麼刺激嗎?」

「你才腦筋秀斗。」

「你哥上升旗台都是領獎,我們上去都是被記過、處分!」

「但我們比較受女孩子歡迎阿。」我牽強的說。

我們幾個國中生,大剌剌的穿著制服打撞球,抽煙。國中時,「少年組」還會兇我們,高中後,他們對我們愛理不理,我們已經是老屁股了,壞學生的標準,不良少年的榜樣。有時他們還假裝跟我們很熟,想要些情報。有些人還是會做「抓扒仔」,也就是喜歡打小報告的人。通常被我們知道,會被我們打的很慘。

當初唸國、高中時會待在彈子房打彈子的,絕不會被歸檔為好學生。怎知如今的花式撞球,台灣在國際上大放異彩。

「外找!」

她下課後跑來找我。

「怎樣?」

「你媽跟老師都在找你。」她也不好意思進來球場,在門口跟我說。

「嗯,等等。」我去拿了書包。

「有女人忘記兄弟喔。」小海、黑寶在大喊。

「吠屁啊。」我說完拉著她的手就走。

「去哪?」

「你家啊。」

「你媽在找你!」

「你說我在你家啦!」

雖然她家人我熟,卻不曾住過她家。吃完晚飯後,我到二樓她的房間。我們躺在床上一起聽歌。記得林慧萍唱的往昔與倩影是我們當初最喜歡聽的。

為何我們的脣會黏在一起,我也忘了,雖然以前也常有過,但這次感覺好像彼此接吻技術都有進步,非常舒服。我的手不安分的伸進她的衣服裡,撫摸著她飽滿的胸部。我很快就勃起,卻不知如何運用它。雖然也看過「小本的(黃色書刊)」,圖文並茂,但沒有經驗的我,卻常不得其門而入,功敗垂成,在門口灑下了熱淚。一直嘗試很多次。

記得班上有位同學,晚上在被窩裡拿手電筒看黃色書刊,邊看邊「打手槍(手淫)」,正在專心努力中,怎知他媽進了房間,掀開棉被,大驚:「你在幹什麼?」他說自從那次被嚇到後,三個月都無法勃起!

這一次她陰道卻溫熱濕潤,渴求我的進入。當我進入她體內時,她痛的利害,推開我。我只能靜靜的抱著她。

「很痛嗎?」她「嗯」了一聲。我陰莖漲的難受,像氣球要爆炸一樣。我受不了,又再次進入她的體內,她抱緊著我,叫出聲來。我才抽送二至三次就忍不住射精了。抱著她,捨不得離開她溫暖光滑的身體,就這麼靜止不動。那應該算是我的第一次。

「你有多愛我?」

「像全世界天上的雨,地下的水那麼愛。」其實那時我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是愛,但還是如此說。她滿意的抱著我睡去。

我依然能很清楚的憶起她的臉,不知以後隨著歲月的消逝,還能如此這般清楚地憶起她的臉嗎?大大的雙眼,豐滿的身材,軟到好像無骨的手,柔嫩的雙脣,總是有淡淡清香的頭髮,觸感柔順。她是我們班上的風紀股長,那年我讀國中二年級。

兩人為何會在一起,我也忘了。只記得她常來我家,我也常去她家。雙方父母好像都認同,我們也自由發展。後來我能考上高中,也是她的功勞。我抵抗不了女人的溫柔與眼淚。為何分手了?我也忘了,真的忘了。但她的倩影卻不會在我腦海裡消失。我們對於自己所經歷過的人生,到底以後能憶起多少?窗外又開始下著雨。

國中那時流行AB褲,窄到能影響發育。還有走路有聲的大頭皮鞋,要擦的火亮才夠屌。國中常一票人在校園裡橫行霸道,但我只喜歡遊俠之道,想行俠仗義,當英雄,並不喜歡仗勢欺人。

下課時間,小坤、小雞和阿塞三人站在福利社旁,目光銳利的檢視過往的人群。小坤一眼就看上身材高大的小智。「就是他了!」三人立刻上前找小智談一談。他們把小智帶到廁所,一言不合,三人當場勃然大怒,於是對著小智一陣拳腳交加。小智想逃跑,偏偏出口早已被三人擋住,小智為了閃躲拳腳的攻擊,不慎滑倒,全身阿摩尼亞的味道來跟我訴苦。小坤、小雞和阿塞三人是菜市場的,跟我們不同掛,也不在一起玩。

事情會發生是因為他們常跟小智要錢,越要越多,小智不堪其擾,終於說不。會找我幫忙是因為我們是住同村的。

「操他媽的,他們那掛除了會欺負老實人,還會幹屁啊!有種來惹我。」小海不爽的說。

「走」我與小海帶小智去他們班上找他們。

「幹!我早看你不爽,敢來找我!」小雞在亂叫。

「你才二年級就以為是老大啊?我們三年級早想修理你了小坤吼。我不囉唆,一腳踹向小坤,小坤後退時,我一拳往小雞臉上去。小海也動手招呼阿塞。小智呆在一旁。我拿起椅子,就往倒地的小坤的身上砸,再一腳踢滿嘴是血的小雞。一旁,小海與阿塞扭打在一起,最後小海坐在阿塞身上揮拳。

「別那麼臭屁,再敢跟小智拿錢看看!」走時小海丟下一句狠話。

「你塊頭那麼大,幹麻怕他們?」小智默默無語。我覺得我在講廢話,對方人多眾,外面又有大哥「照」著。為何我不怕?也許有跟他們一樣的條件外,我更會打架吧。一樣米養百樣人。

在速食店還沒興起的那個年代,除了彈子房,冰果室也是我們常待的地方。大家在一起打屁哈拉,還有免費的漫畫書可看。公園的溜冰場或西門町的冰宮我們也常去。那時我們的溜冰鞋是四個輪子的,和如今的排輪不同。常常可看到的景象是:一個人在前面後溜帶隊,人一個接著一個,變成一條長龍,有時帶隊者轉彎一甩,甩尾的力量是越後面越大,最後幾個常會飛出去。我們也常一起研究新的花招與技巧,吸引妹妹的注意。

我也常在去補習班補習時,一個人翹課去漫畫書店,沈浸在幻想的世界中。有時,一個月不去補習,補習費拿出來與兄弟們分享——吃、喝、玩、樂。那時的漫畫書店不像現在的漫畫出租店有明亮的照明設備,舒適的座位以及冷氣系統。幾排長板凳,陰暗的燈光,還賣些零食,像「咁仔店」。

藤子不二雄的小叮噹(哆啦A夢),看他拿出個種法寶道具幫助懶惰的大雄。好小子,他從鄉下礦坑來到都市,不愛讀書,自創的打架劍法,強如龍捲風,稱霸校園。矢口高雄的天才小釣手,除了釣魚人喜歡看,連不會釣魚的朋友看了也躍躍欲試!機器娃娃丁小雨(阿拉蕾),少根筋的企鵝村民是歡笑的來源。看丁小雨拿著便便追著可美,看酸梅超人如何發揮白痴到最極限,常讓我忍俊不禁。日本校園熱血青春漫畫、尼羅河的女兒……

那天晚上從漫畫書店回家,邊走還在邊回味著剛剛所看的書中情節,空氣卻不安的流動著。四周出現了五、六個黑影,慢慢圍住了我。

「該算個帳了吧?!」小雞那副囂張的嘴臉,讓我覺得好笑。

「聽說你很臭屁?!」一個留長髮不知名的少年仔說。

「沒你臭屁喔!」我邊說邊想逃跑的路線。我在怎麼狠,會打架,也只有兩隻手兩隻腳,不可能空手對付五、六名拿棍棒的人,那是電影的情節,不逃是白痴。我也沒學過帝王神功,陰莖不能當武器。

「只要跑進村子就好了。」我注意他們的動作,心中想著。

「別跟他哈拉那麼多,扁他!」我衝向小雞給他一腳,便朝村子方向跑。背後傳來一下劇痛,卻沒讓我停止腳步。

我在村口拿把木劍(我們在村子各處,都藏有傢伙),回頭與他們對幹。手中有了武器,信心大增。喊叫聲也驚動村子的一些人,他們看到情勢不對,作鳥獸散。

此事在其他朋友斡旋中,雙方也講和。小坤在市場擺一攤請我們(他家開海產店),後來雙方人馬也變成了好朋友。

一天夏日的午後,我們一票人約去河邊游泳,河邊有蝴蝶、蜻蜓飛舞。

「他們呢?」

「阿知?沿著河游下去了吧。」我與瘋狗也往下游游去。當我發現瘋狗游泳的姿勢變得不自然時,他離我幾公尺。

「我腳抽筋,我……」河水淹沒他的頭,淹沒他驚恐的表情,身體在河水中載浮載沉,快速離我遠去,消失在河的那頭。

傍晚發現他屍體時,七孔流血,臉與膚色白如紙。他家人也趕到,老母悲痛欲絕。剛剛還跟我有說有笑的人,如今一動不動冰冷的躺在河邊,我靜靜的看著有點恐怖的他的臉,沒有流淚。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死屍,感受到生死離別,生命的脆弱,國中二年級。三天後的一個晚上,我才痛哭失聲。你先走吧,在天堂等我(我應該不會下地獄吧),總有一天我們會在一起游泳的。他姓蕭,外號瘋狗。

那是第一次感覺到生與死這回事。生亦何歡?死亦何哀?人生何去何從?遠端的河水慢慢變得朦朧,無形中我好像在河水的深處,又冷又暗,沒有人來救我。是不是人有生死,才認真的去想生死的問題?如果人能永生的話,誰會去思考活著與死後的意義?有必要嗎?

第一所高中為何被退學,我已經遺忘,我被打回國四班。所謂國四班就是沒考上高中,再進補習班讀它一年。當然,不愛唸書而又愛玩的人又會搞在一起;互看不順眼的人後來結拜為兄弟。記得有次去某高中「堵」人,被抓進警察局。某條子看了我們的資料說:「55、56、57、58、59(年次),哇靠,你們是十二生肖幫啊?」

第二所唸的是五專。又是血氣方剛,好勇鬥狠,還打了教官,放火燒教官室。後來我老爸雖然幫我擺平,我不但不領情,還怪他雞婆,我才不向教官賠罪,說抱歉。我轉去工商學校就讀,唸電子科。不知不覺間,我哥也考上台大,唸大氣科學。從國、高中開始,我依然漂泊自在,他卻認真學習,兩兄弟也漸行漸遠。

工商學校就讀時,我們學校在日本的姊妹校有學生要來交流,其中有兩名學生住我家。除了帶他們去西門町逛街Shopping,第二天晚上還帶他們去有妹妹坐檯的卡拉ok唱歌,那是村裡一位老哥開的。三人又帶妹妹去Hotel再喝,他們差點趕不上飛機回日本。酒醉後的三人在Hotel胡搞瞎搞,中午時被村子的老哥用水、用腳叫醒。

「操他媽的,全世界都急著找你,以為你把兩個小日本怎樣了,你老媽打電話給我。兩個小日本下午就要回去了,還再睡,媽的……」趕回學校已經下午一點多了,三個人還醉眼朦朧的讓全校師生加上日本姊妹校師生行注目禮,我看到幾個女學生在偷笑。

第四所也是工商學校。休學半年,很高興又當學生,但心態早已不同。心已經玩野,又加入幫派。剛去學校時,很不自在,我也做好學生應盡的本分。那時也玩累了,很想好好靜下心唸書,但外面的誘惑又大於書本,我在矛盾中生存。偏偏有不長眼的、看我不順眼的又要來惹我那不安定的靈魂。

「你不知道他是誰嗎?」

原來會打架,也會出名,避免很多無謂的紛爭。

 

阿發家住新店檳榔路,我們常一票人騎機車去找他。有次也許太吵,還被條子抓進警察局。去碧潭跳水、游泳,颱風天還在暴漲的河水旁露營,半夜去坪林山區裡射飛鼠,射魚。飛鼠晚上只看得到2顆紅紅的眼睛掛在樹上,而溪中的魚被手電筒一照,便會靜止不動。

「中!」一隻飛鼠從樹上掉下。

溪邊傳來炒飛鼠與烤魚的香味。

「乾!」大家喝著啤酒。

「剛我在溪邊尿尿,誰推我?害我尿到褲子上。」小胖說。

「射魚的在溪中找魚,射飛鼠的在樹林間,誰有空理你啊?」

「聽說有對情侶來玩,女的就淹死在這裡。」阿發說。

「少扯蛋!」

「我也有聽說過喔。」我喝口啤酒:「他們甚至還許下承諾,每年都要到此會面,即使時間錯開無法見到面,也要做半邊沙堡讓對方知道,而看到半邊沙堡的人也要把沙堡完成,表示情愛常存。」

「一年,男人經過坪林,想起當年的她與承諾,又回到了這裡。他遠遠的看到河邊有一個做了半邊的沙堡,心中一寒,馬上衝到河邊去,仔細一看,他流淚了,竟然這幾年來他都忘了約定。他用最快的速度把沙堡完成,心中竟然祈禱能再見到她一面……」

「乾!」我停下來與大家喝酒。

「後來呢?」小胖急著問。

「等等你問她吧?」我回。

「問她?」

「嗯。剛剛你尿尿的地方就是他們做沙堡的地方,所以她才會出來推你。相信等等她會再來找你。」

「幹!」我們大家喝酒大笑。

北宜公路自日據時代就是蘭陽與臺北間的交通要道,由於公路穿越崇山峻嶺,故道路曲折異常,自開路以來此條公路便有一奇特封號——「九彎十八拐」。道路兩旁竹林樹木叢草高可遮天,視線幽暗,屢屢驚聞棄屍與車禍,故道路兩旁水溝中,終年都堆積厚如落葉的冥紙,行車於此時,捲起陣陣冥紙。見鬼的故事也多了起來。

有一次我們一票人騎車在這路上,霧大中又飄起細雨,坐我機車後面的妹妹載起我給她的頭套式鬼面具遮雨。一路上經過我身旁的汽、機車好像都大叫加速狂奔而過,還害一臺機車撞到山壁。

但有次在海邊,我真的看到了鬼火。傳說鬼火是因出海事故而死的人,怨恨所化成火團。我們飆車停在不知名的海岸邊,在沙灘上升起火來。大家圍著火堆講鬼故事。

   「看!那是什麼?」我對面那人手指海面。

「少來。」我笑著說。

「真的!」我想回個頭看看也不會死,只見從遠端的海面上中,突然青白色閃亮的火團出現了,它在空中浮游,向我們飛了過來。一群人叫的叫,跑的跑,火團時大時小,又像在虛無縹緲間,一下消失又突然會出現。那團青白色、胡裡胡塗地從海面出現的鬼火,沒有方向的在天空飛來飛去,還追著我跑。約三分鐘,火團飛過我頭上就向陸地遠處消失,不爽再出現。

據說鬼火是埋在土中動物或人類遺體,被細菌分解或受其他自然的分解作用後,產生的磷化氫氣體,這種氣體常溫下會自燃,呈現藍綠色火光,在夜晚或幽暗處容易被看見。如果一個人在走夜路時發現了鬼火,因為害怕而快速逃跑,那麼,四週的空氣也會因為人體的急速行動而產生流動。在一定的距離內,磷火會因為受到這股氣流的牽引而跟著向前飄動,乍看之下就好像一束束的鬼火在追人。真耶?非耶?阿彌陀佛,阿門!

 

我們從埔里回台中住宿。台中市也被地震搞得「離離辣辣」,市中心大廈像井然有序的積木倒塌般,很不協調。九二一地震那時,我在台北。只記得電視電腦突然關閉,天地在黑暗中搖搖晃晃,我以為我酒醉的利害。

它以撕裂般的柔腸寸斷催醒全台灣,震毀了許多人的家,震碎了許多人的心,也震露了隱藏在虛偽漂亮外表下的無奈與悔恨,更無情的奪走了幾千多條人命,讓台灣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驚徨失措。多少的高樓大廈,外表富麗堂皇,但卻因建商偷工減料而傾倒崩裂,顯露出來的沙拉油桶,沒有焊接的鋼條、減肥的柱樑、水泥的鬆弛、斷壁殘垣……

有人目睹親人死去的慘狀,殘破不堪的家園、徒手難回天的搶救。電視螢幕上一幕幕悲痛的神情歷歷在目,而在心靈深處因災難所受的重創,內心的哀痛,生死一瞬間,無語問青天……

 

小學時,我爸買了一台偉士牌機車,前面加裝個小椅子,那是我專用的座位。我哥與我媽則坐我爸後面。它常載著我們一家四口,在大街小巷裡穿梭。

那是個秋高氣爽、和風習習的傍晚,我們坐上機車,準備去看電影。那時流行武俠片與李小龍。王羽、姜大衛、狄龍、傅聲,是我那時心目中的大俠,而李小龍更是我心中偶像中的偶像。

騎了一段路時,才發現沒了媽媽。原來媽媽還沒坐好,爸爸便出發了,把媽媽摔在地上,欲哭無淚。等爸爸再回頭接媽媽時,看到媽媽狼狽的坐在馬路旁,我們想笑又不敢。

我與哥喜歡買豆乾吃,老爸一定要啃瓜子才過癮。

李小龍於一九七三年出人意料地英年早逝,年僅三十三歲,這使中國武俠電影受到嚴重的挫折與打擊,剛剛邁向世界的第一步,第二步就因李小龍的逝世而難以邁出,武俠電影的高潮也隨之漸趨平伏。而他的神話才剛開始就結束。

英雄、偉人、名人的出生與死亡不能太平凡,總要有點神話(密)的色彩。李小龍的死,也讓人不斷揣測,津津樂道。蔣介石的死,我沒感覺,蔣經國的死,我感懷,李小龍的死,我哭了,在我年輕的歲月裡。

當然愛情文藝片,偶而也去看。那時瓊瑤小說拍成的電影當道,主角一定是「二秦二林」——秦漢、秦祥林、林青霞和林鳳嬌。好像都是富家男愛上貧窮女的劇情,我印象不是那麼深刻。

國中時就常騎我媽的腳踏車型50cc機車,前面還有個「菜藍」。當它發不動時,還可當腳踏車。後來我媽買了速克達,我也騎去上學。我想,國中就能騎機車上學的人也不多吧。

後來上高中就常騎,也騎我爸的偉士牌。那時常要躲條子(警察),被抓到時,常在大馬路旁作交互蹲跳、伏地起身,或大喊及他們要求的姿勢,在逗得他們大笑之餘,有時,還很「機車」的開紅單——無照駕駛。那就是當時中華民國的褓母——警察,為所欲為,自由心證。誰教我們犯錯在先?誰教那時我們雖壞,卻很「古意」!現在的人民與年輕人,哪有那麼好相與?各個都比警察兇,許多警察也明哲保生,管那麼多事幹麻。過與不及,人民與官僚中,他們何去何從?

「操,有種別跑!」

「幹,有小麥走!」

在村裡,自己的地盤,少有人敢來惹我們。外面就不同了。他們看我們臭屁,我們見他們不爽,打架鍛鍊下身體是難免的。

「黑寶,抄傢伙,打戰了。」五、六台機車,拿著木刀、鐵棒,趕去跟別人幹架。有時也會單挑——雙方人馬各派一人出來打,輸則全體皆輸。有時,也有條件,要付出代價。

知道常在哪出沒的,也會「互堵」(等彼此出現,襲擊彼此)對方,如果有「名號」的,常會出動村裡的大哥或輩分高的去跟對方談判。常常,也因為打架而成為好朋友。其實,我打倒了對方,我真的快樂嗎?其實我心裡並不好受,那為何要出手?年輕時,加入了幫派,跟了老大,人多勢眾壯膽之下就更天不怕地不怕,也有同儕認同的力量,兄弟義氣相挺,一但出了事,才知道也才能想像當初那些苦口婆心跟我們講話的人,用心良苦。

如今的年輕人,不像我們以前,還有些倫理道義可講,還懂些應有的禮貌。如今也太多錯誤資訊讓年輕人不能分辨好壞,總是要出去撞了滿頭包,才知道你講的是對的;還動不動就拿刀出槍的,亂砍亂噴,管你媽媽嫁給誰,管你大哥小弟,給你死啦!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嗎?需要一時的衝動就致人於死嗎?是時代經濟進步的錯?學校社會教育的錯?家庭管教的錯?還是大家都錯?

高中那時,偶而有錢,也會約妹妹去民歌餐廳聽歌吃牛排。聽說民歌早期由校園裏少數青年學子的宣洩,而突然成為一個全國關切的民歌運動,反映年輕學子對於民族文化、自我追尋的熱情,成為音樂的一股清流。抱起吉他唱起自己的歌,雖然當時我唱歌五音不全,卻有許多好歌讓我唱。當時我哥都會存錢去買《金韻獎》專輯,《再別康橋》、《如果》、《龍的傳人》、《歸去來兮》、《蘭花草》、《雨中即景》、《恰似你的溫柔》、《捉泥鰍》、《橄欖樹》、《微風往事》等等當年膾炙人口的好聽歌曲,陪我走過我的年代。

 

在天光微亮的清晨裡,鞭炮聲響起。我們全家在半夜裡從被窩裡爬起,在盛竹如「壞壞壞,連三壞」的播報聲中,「三冠王」又是我們。我帶著興奮的心情回被窩睡覺,帶著棒球場上揮舞國旗的畫面入夢。

那時的新聞報導,只是某種程度的政令宣導,除了令人振奮的棒球——少棒、青少棒、青棒得到世界冠軍,還有反共義士駕機投誠。

他們除了可以拿好幾百兩黃金以外,還會帶著五彩花圈、搭著吉普車遊街。而卓長仁等「六義士」挾持民航機輾轉從韓國到台灣,像是台灣的大勝利,六人也如英雄般來台灣。

曾幾何時,黃金花圈沒了,還要審判坐牢或遣回大陸,台灣也有了收容偷渡客的「靖廬」,台灣人一波一波的前進大陸,而台灣街上也聽得到正統的北京腔。

讀五專時,我與一票同學喜歡穿制服在下課後遊蕩西門町,蹲在路旁吃阿宗麵線,「虧」經過我們面前的妹妹。五、六人在速食店點杯小可樂,混上好幾個小時。吃不吃飯是小事情,把妹妹才是首要工作。那種一看就知道會把上的馬子對我們來說是沒有吸引力的,要把那種乖乖牌或高學府的才夠嗆。當然,不管在哪,溜冰場、舞廳、路上,在把妹妹過程中難免也會擦槍走火,不小心把上有「性子」(男朋友)的,大家會「互嗆」,約地方火拼,或當場幹起架來。

   動物繁衍的目的,就是要將自己的遺傳因子一代一代的傳遞下去。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動物們必須處心積慮的獲得與異性交配的機會;繁衍的目的相同,手段卻不同,其中最有趣的應當算是求偶及交配過程中的種種行為。雄性動物常會爭奪地盤、爭奪交配權只有長得最壯最威武的雄性動物才有當領袖或是繁衍後代的機會!男人也是如此,常會為了面子與女人和人爭吵打鬥,因為我們也是動物,雄性動物。

存在人類每一個細胞內的完整基因,由三十一億個鹼基所組成,排列起來可長達六尺,可是蘊含人類遺傳指令的基因在其中只占不到一寸;其餘的像是違章住戶一樣,多種類似生命的怪異實體在人類基因中落腳。

所以人類常看不清、也說不明白自己的所作所為。因為我們還沒進化完成,還有野獸的性格。也許一不小心就多了點獸性,少了點人性。

在速食店廁所換上便服後(大家都穿七分褲與至尊鞋,也算是另類制服吧),晚上一票人就去「地下舞廳」。國中時,流行大喇叭褲,走路有聲的大頭皮鞋,還要擦的火亮。後來又流行AB褲,窄到能影響發育。再來又有泡褲、老爺褲、變形蟲圖樣,我們都在西門町那未拆的兩層樓建築,鐵路旁,在那訂做衣褲。如今樓拆人空,只有我們的回憶,也平添幾多感觸。

有妹妹時就「撇輪子」(坐計程車)去,沒時,當然搭公車。有時,也騎機車(沒駕照)。那時台北的「地下舞廳」都集中在林森北路一帶,如名人、對面的水牛城、黛安娜、樓上的瑪當娜等。後來的「地下舞廳」如雨後春筍般,越來越多,也從林森北路,悄悄的躲進東區。

「馬子」這名詞其實並不好聽。千萬別對人說你婆或女朋友是你「馬子」,「妻仔」還好些。記得那時常跟村裡的大哥去喝酒,大哥都叫酒店的妹妹為「麗(密)斯馬」。Mis(密斯)當然是小姐的意思,但,爲何多個「馬」?酒店妹妹都姓「馬」嗎?大哥說:「馬當然是讓眾人騎的。」

「馬」還分「金馬」與「白馬」。大哥說:「『金馬』可看不可騎,『白馬』可看又可騎。出來玩,多找些白馬。」

而「辭海」解釋「馬子」,說是「溲溺器也」,隨後收錄錢大昕「恒言錄注」引用「通雅」的一段話:「獸子者,褻器也;或以銅為馬形,便於騎以溲也;俗曰馬子,蓋沿於此。」
   但「辭海」隨後又說,馬子本名虎子,唐人避諱,改為馬子,見「雲麓漫鈔」。
   到底是虎還是馬?還是馬馬虎虎,虎馬皆有?原來,根據「西京雜記」的說法,漢朝就有虎子,以玉製成,皇帝大人要嗯嗯時不用辛苦跑茅房,侍從端來虎子,方便多了。到了唐朝,高祖皇帝祖父叫名李虎,把這種便器稱為虎,大不敬,為避諱易虎為馬,稱為馬子或者獸子。
   大概唐代以降的便溺器具名為馬子,後來又稱馬桶。衛浴廠商將它製成馬形,也名實相符。這也是今日我們稱馬桶,而不稱虎桶、雞桶、牛桶、龍桶的原因吧。

「性子」,當然以男人的個性,性器官來解讀。但這是由當初的「信子」改來的。我們那個時代,電腦網路不發達與普及,如果有人想交些朋友,只有各種雜誌裡的交友信箱。於是寫寫信,交下筆友,稱為「信子」。由於女孩私底下比較會常說:「你有交信子嗎?(男性的筆友)」或說:「你有信子嗎?」所以慢慢的,「信子」也變成從交男友的用語變成男朋友。但由「信子」轉換成「性子」,也代表著時代和社會的變遷。大家不在用「信」交往,而用「性」來交往。「性子」也代表新女性的來臨,他只是我性交的對象,不是我男朋友;與「馬子」有異曲同工之妙。

有一年,我去美國找我哥。走在晴朗的洛杉磯海岸,隨風搖曳的棕欖樹中有穿著比基尼穿著滑輪的甜姐兒對我熱情的微笑。各式各樣的肌肉男,也極盡所能的展現出他們傲人的肌肉,也許想吸引勇於秀出她們自傲身材的甜姐兒們。不遠處傳來饒舌音樂(RAP),一群年輕人隨著音樂「嬉哈(HIP POP)」。這個起源於黑人的街頭藝術,在街頭展現出它的獨特風采。

我停在街頭圍觀的人群中,聽著他們自創的音樂,欣賞著他們精湛的舞蹈,摸摸自己的大肚腩,想像著我應該也可以「肚轉」好幾十圈吧,我看著自己愛喝酒又不願運動的肚子,也許該臨盆了吧?但不知預產期在何日?嗯,搞不好明年中秋節我會生對雙胞胎。想著自己也曾參與過的年代。

在地下舞廳,當音樂感覺對時,大家會在舞池圍成個圈。此時,就是我們秀新招(新舞技)的時候,機械舞(POPING)常混入大量的WAVE(電流舞)將最硬的舞步(機械舞)和最軟的舞步(WAVE)混著一起跳,太空漫步與滑步等腳步配合,會產生一種很特殊的錯覺感。總之,花招越多越屌,動作越怪越炫。鎖舞(LOCKUNG),兩隻手甩來甩去真像雙截棍!Lock(鎖住的頓點部份和poping有點像),Lock的姿勢、方向、角度,甚至氣勢,都必須被嚴格要求。

地板動作當然是最屌的,什麼怪花招都有。手翻、跳轉、蛙轉、風車、直升機、霹靂摔、鞍馬、頭轉…以及各式組合。以旋轉為主,翻身為輔。

一位18歲的女孩亞莉克絲(珍妮佛貝兒)因為環境的關係,從小就有興趣的舞蹈沒受過正統舞蹈的教導,但是她依舊不放棄追尋她的夢想,想成為一個正統的芭蕾舞者。白天她在工廠擔任焊接的工作,晚上則是在PUB做舞蹈表演的工作。

「閃舞」的劇情姑且不論,但片中所出現極短數分鐘的美國街頭霹靂舞者表演片段,也讓不少人大開眼界,甚至改變了台灣當時的跳舞流行次文化。

在我的記憶中這段畫面應該是在台灣最早出現的霹靂舞片段,當時甚至不知道該如何稱呼那種舞蹈,因為後來上映了一部「Break Dance」(北美名稱為Breaking),在台灣片商取名為「霹靂舞」之後才有了霹靂舞這個台灣名稱,而當年高一的我,當然也陷入那股「霹靂舞風潮」之中。

公館,台大門口對面,離村子不遠,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家麥當勞,我們一票人下課後常在那裡遊手好閒。而那時速食店也與日俱增,一不小心就能在路旁見到。突然一日,外面人行道音樂響起,三、四人在跳霹靂舞與默劇。我不囉唆,也來個大風車與頭轉,贏得許多掌聲也結交到許多志同道合的朋友。我們常一起在台大裡面練習舞技。

隨著強烈的音樂節奏,烏龜用音響的麥克風唱Rap,我們五至六人在西門町跳著霹靂舞,有時也在東區、中正紀念堂或國父紀念館。首先來個四人的排舞,再來個人Solo,以地板動作來結束。結束時,烏龜會用「太空漫步」加「機械舞」動作拿帽子向圍觀群眾收錢。二十幾年前,在街頭跳舞收錢,我們也算台灣之光吧。

「今天有多少?」

「有兩千多!」

大家都滿意的笑了。後來我們也常上電視表演,還拍過幾次電影。也參加過五燈獎。

 

在讀工商學校我喜歡一個女同學。我厚著臉皮的走進她教室約她出去玩,她起初很緬靦,因為很多似笑非笑的旁人在不時的偷看我們,直到我裝瘋賣傻,她才笑出來,也答應我的要求。

由遠方高處一團火球撞向井字形堆起的好幾層木頭,營火點燃。

「營火燒著,營火燒著,快快來,快快來.,我們高歌,我們高歌,唱著跳著……」

那天營火晚會,我牽著她的手,讓同學們尖叫歡呼著。

原始人類的生活缺乏燈火,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日落之後,工作之餘,大家聚在一起,點起一把火來,趨除黑暗,作為生活的團聚,生活的檢討、工作的分配、獎勵與懲罰、問題的研究以及餘興的鼓勵……同時藉由火來掃除妖魔鬼怪、毒蛇、猛獸,以使每個人帶著溫暖,安全及未來無限的希望。

後來的人們,亦經常藉營火交換狩獵經驗、祭神、慶豐收……大家圍在一起載歌載舞,狂歡作樂,快樂無比,尤其是童子軍們。

營火晚會遊戲很多,每個人都有機會動到。不久,有歌聲也響起:

「朋友們,大家看,太陽已下山。遼闊的天空中,星光多燦爛。今日事,不拖延,已經都做完。明日事,準備好,心中沒掛念。微風涼,月光淡,夜色真好看。大家來,圍成個圈,歡樂在今晚。」

我吻了她。

我也忘記當時都帶她去那玩,只憶起那天她在我家,我房間。黑暗中,我用手探索著她。我吻她,她含蓄的回應著。當我進入她體內時,她痛的推開我。

「第一次嗎?」我問。她沒回答,只是用手握住我勃起的陰莖。我有點困惑了,擁著她,就這麼靜止不動。但我「小弟弟」精力旺盛,易於衝動,又調皮的進入她的體內,慢慢抽送,她抱著我,忍不住呻吟。我感覺到她裡面的溫暖、濕漉,讓我的陰莖變得更大、更硬。真是不可思議的感覺。我前後推動著身體,看著她胸部隨著呼吸而膨脹、收縮,開始扭動腰部。我將我的熱情,毫無保留的射進她體肉,而她柔軟的肉包著我的性器,緊緊收縮起來。

「你愛我嗎?」

「當然。」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但還是如此的回答。

女人常說:「你愛我嗎?」或說:「兄弟重要還是我重要?」這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以我的個性而言。後來我悟出了一個道理,「床上一定愛」,「床下愛再說」,「如果我對自己兄弟都不好,怎會對你好

慢慢的年紀漸增,經歷了許多風風雨雨,只愛醇酒美人。平凡就是美。能與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隱居山中或海岸,享受自然,回歸自然,遨遊於天地之間,那才應該算是人生。

有次飆陽金公路。從林森北路地下舞廳前出發,在大度路集合。依慣例,後面都會載著妹妹,我也一路飆先,展現我騎車的技術,讓她抱緊我,怎知彎道過後,前面坑坑洞洞,在修路。閃過二、三個,但天太黑,坑洞太多,我機車飛了起來。我人也飛了出去,在空中停了二、三秒,覺得大地萬物都在旋轉。我那摔的破爛的機車,居然還騎的動。我縫了十幾針,她腳斷了,我也休學。

十八歲那年生日,考上了機車駕照。騎著新買的DT,到處去找條子臨檢,終於有駕照了。我長也夠高(180公分),所以車身也加高了2.5吋,但停車時我也需要墊腳尖。後來又換了追風,改擾流板、排氣管、貼自製貼紙。名流是我不喜歡的機車類型,但很多人把前面斜板當成藝術天地,貼了各種圖案或文字。大多數文字太「日本」,太多圖案太「台」(俗)。

從大喇叭褲、AB褲、七分褲、泡褲、老爺褲,速克達、偉士牌、DT、街車到名流,那都是我們那個時代的產物。

   大度路是一條士林往淡水跟關渡的大馬路,又寬又長。林森北路跳完舞,總會約妹妹去那。那時,只有我們幾十台機車去那玩,個人載著自己約來的妹妹,享受速度的快感。曾幾何時,來的朋友多了,機車數量多了,大家開始「尬車」。「飆車」是後來的名詞。

   一樣的夜晚,年輕時不怕死、不服輸的個性,覺得對方很囂張。

   「聽說你很屌?」他居然敢先「嗆聲」,我斜眼看他,「嗯」了一聲。

   「比一趟,兩千?」

   「好啊。」我們各自載了個妹妹,我騎追風,他騎王牌。我看著機車碼表,167,我輸了。

「別載妹妹,五千。」他答應。

我們在吶喊聲中出發。他從後面追上。你太靠近我了,我緊急煞車。他機車把手碰上我的手把,機車翻滾,我看到前方的他,頭先落地,白色的腦漿噴出。我也像超人般,飛往向前。在空中停留的二、三秒,我想起溺水而死的瘋狗,我來陪你了。他死了,我手骨折,全身是傷。我滾地爬起,衝向前去,看著血肉糢糊的他,我噁心的倒在安全島嘔吐,也沒了知覺。

為什麼我活了,他死了?是我技術比他好嗎?還是想讓我寫文章紀念他?我連他姓名都不知道。

 

台中的Hotel,她剛洗完澡出來。

「好好的,怎流眼淚?」她問我。

「沒事。」我緊緊的抱著她,親著她,用力的將我陰莖挺向她的最深處。激情過後,我軟軟的躺在她身上。

我們會永久嗎?何必在乎,生命只在彈指之間,永恆是什麼?很多女人說我是很好的情人,但不是好老公。真耶?非耶?

床頭音響中傳出一首歌,順流逆流。

不知道在那天邊可會有盡頭,

只知道逝去光陰不會再回頭,

每一串淚水伴每一個夢想,

不知不覺全溜走。

不經意地在這圈中轉到這年頭,

只感到在這圈中經過順逆流,

每顆冷酷眼光,

到每聲友善笑聲,

默然一一嘗透。

幾多艱苦當天我默默接受,

幾多辛酸也未放手,

故意挑剔今天我不在乎,

只跟心中意願去走。

不相信未作犧牲,

就實現可以擁有,

只相信始靠雙手找到我要求。

每一串汗水,換每一個成就,

從來得失我睇(看)透。

心裏從不會強求。

 

我又是頭痛欲裂,口乾舌燥。掙扎的從床上爬起來,踉蹌的走到廚房找水喝,滿滿的喝了一大杯,再走到廁所舒服一下,迷糊中又回到床上躺下,望著躺在身旁的女人。我剎那間一股衝動,將她擁入懷間,我親吻著她耳後,撫摸她飽滿的乳房,抬起她的雙腳。在纏綿中她身體的迎合,讓我相當舒服。溫存過後,我抱著她,她抱著我。

「對不起,我控制不了。」

「沒關係,安全期。」

我再下床去廁所,洗把臉,清醒一下宿醉後的腦袋。我努力地回想昨晚:又是一樣的舞廳,一樣行尸走肉的把妹招數,去一樣的卡拉ok,唱著一樣的歌,帶著不同的妹妹上床,進入一樣的陰道,抽動後射出來的不會是金子,一樣是精子。也許感覺有所不同,年輕的我會去注意嗎?我的人生就這麼過嗎?我終於肯用腦想些事情,也許以前也想過,但只是一想就忘。為何那天會一直想著,我也不知道,只是強烈的想著。我的人生就這麼過嗎?

認識她後,她給我不一樣的感覺。她是個大學生,樂團主唱。我知道她大我好幾歲,但有差嗎?年輕時差個幾歲,誰看得出來?年輕時,女人總是比男人先成熟。就好像雞生蛋,蛋生雞那樣一直循環。女人先教會男人,男人成熟時在回饋給女人。我不知道為何年輕時總喜歡比我大的女人,也許我不夠堅強。外表堅強是沒用的,內心卻好像渴望一個溫暖的懷抱。

「你生氣時好可愛,像小孩子一樣。」我喜歡她那樣說我,雖然我不認同。她喜歡買衣服褲子給我穿(後來有陣子我迷戀名牌,也是受她影響),幫我打扮。

「你不怕我引誘別的妹妹?」她聳聳肩:「我喜歡你這樣穿。就算你不這樣穿,一樣有很多妹妹願意陪你上床。我畫蛇添足而已。」我有點迷惑。

「永恆是什麼?誰能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也許等等來個大地震,把這的人兒都一股腦兒的回歸自然;剛剛坐在我們旁邊那對看似甜蜜熱戀中的情侶,也許等等就分手了?誰知道呢?」

「不論是幸與不幸的人生,上蒼似乎是一樣平等地對待,催著大家一起老去,絲毫沒有偏袒,都要放下一切走出這個世界。」我聽完默默無語。

她拉下我褲子的拉鍊,拿出我的陰莖,輕輕的撫摸著,在把它含入嘴裡。和以前不一樣的是,我們在戶外。風一樣地吹,涼意中怎有憂愁;黃昏一樣地美,但黑夜總會來臨。

我可以看見她的睫毛在動,髮梢在搖晃。她的舌頭長而柔軟,像蟒蛇般纏繞著我的陰莖,舔著它,讓我解脫。我將心中所有的無奈發洩在她口中,她也將我的無奈含著,再慢慢吞入。

跟她是個無言的結局。一定是的。一樣的地球,不一樣的世界。當時的我,是無法感受與了解到她的世界,只有肉體上可以擁有彼此。

 

其實,我不堅強,每當失意時,總想躲入你的懷抱。

   其實,我不堅強,每當挫折時,總像小孩一樣撒嬌。

   只有你的懷抱,我才想躲入;

   只有你的溫柔,我才會訴說。

   青山問白雲,為何飄來飄去,辜負我五千萬年的愛?

   白雲答青山,為何矗立不語,錯付我五千萬年的情?

   白雲悠悠,青山依在,依戀著你的懷抱。

   白雲悠悠,青山依在,眷戀著你的溫柔。

   其實,我不知道,當妳失意時,也想躲入我的懷抱。

   其實,我不知道,當妳挫折時,也想溫柔跟我撒嬌。

   也許我的懷抱,妳才想躲入;

   也許我的溫柔,妳才會訴說。

   青山親白雲,飄來飄去之間,沒負我五千萬年的愛?

   白雲吻青山,依舊矗立不語,無負我五千萬年的情?

   白雲悠悠,青山依在,怎不見你的懷抱?

   白雲悠悠,青山依在,怎不見你的溫柔?

 

夜晚的西門町,一樣的熱鬧。

「少年仔,要『鬆』一下嗎?」阿弟仔忙著拉客。

「生意好嗎?」

「幹,你也不帶些同學來捧場一下。」

「抽煙拉,講那多。」我拿管煙給阿弟仔。

「幹,生意拍做。」他拿了顆檳榔給我,包葉子的。

阿弟仔是這兒某家「理容院」的三七仔(皮條客通常交易完成是以三七分帳,所以又被稱為三七仔),而那時的理容院多半設備簡陋,服務花招也少。除了按摩,當然就是幫客人「打手槍」、「口交」、「性交」,也就是什麼「半套(打手槍、口交)」、「全套(有性交)」。當然他們也會看「人客」。有些「盤仔」或「下港人」,能削就削,也不期望他下次會來。小姐拼命叫他加節,結果屁也沒聞到就花一堆錢,那時特種行業是很「黑」的,報警也沒用(當然都有掛勾),只能啞巴吃黃蓮。誰叫你傻的跟雞巴毛一樣,「照子(眼睛)」也不放亮點。現在很多東南亞或大陸內地,也把當年台灣的這套Copy過去。

「呸!」我吐了口紅紅的檳榔汁。

「另天在找你抬幹,先來走。」

「有閒帶恁同學來捧場拉。」

「幹!」

 

「喂,同學。」

「有人找你。」

黑寶將2位學生,半哄半騙的拉進小巷裡,小海、小胖、小森在巷子裡。小海露出的了扁轉鑽,笑說:「有錢大家花嘛!交個朋友,以後有事我照你!」如果有遇到不識相的,當然海扁一頓,錢照拿。

「這時南部來畢業旅行的多,收穫不錯。」小海邊數錢邊說。

「嗯啊,都些肉腳。」我雖然不參與,但也不排斥花他們所「賺」來的錢。我不喜歡欺負弱小,我只喜歡跟比我強的人打架。但我也不會自命清高,阻止我朋友欺負弱小,不管朋友是對是錯,我都會相挺。人,總是在矛盾中生存。

華西街夜市位於龍山寺附近,是我國第一座觀光夜市,以販賣各式山產海鮮野味小吃為大宗,是國內外觀光客最鐘愛的景點之一。
   夜市入口處為中國傳統牌樓建築,沿途掛滿紅色宮燈,極具特色,兩旁店家皆為老字號,口碑與品質兼顧,連高級餐廳也有據點,像是廣受日本觀光客青睞的台南擔仔麵一店,就是在這裡發蹟,其他小吃類,例如大鼎肉羹或是兩喜號魷魚羹等,更是座無虛席,夏天時清涼刨冰與新鮮果汁供不應求,冬令時節各類進補食品一一上市,更見萬頭竄動。

華西街夜市以小吃為主,從山產到海產一應具全,並有腳底按摩等休閒業。又因靠近早期尋芳客密集地寶斗里因此夜市出現了許多以去毒壯陽為號招的蛇店及鱉店,形成當地小吃的特色,華西街上大約有兩至三家,入夜後便會有殺蛇或是鬥蛇等的表演,每每引起好奇民眾圍觀,十分熱鬧,店中並有蛇鞭蛇酒供顧客點食,不過限於環保現在保育類的蛇類並不在此販售。至於其他類商品的店家,也時常有特賣或拍賣活動,叫賣聲此起彼落,充分表現出台灣人民的熱情與生命力。

在早期華西街寶斗里熱鬧的年代裡,它被當作紅燈戶的代名詞多數公娼館均是以公娼掩護私娼的非法方式經營。我們一狗票在海產店喝完酒,也不知道誰先提議要來的

「誰有種走小巷?」有人起鬨說。大家當然都帶種的走進,紅著耳朵(表示都做過)出來。我也曾來逛過,知道走小巷被拉進去的機率相當大。也不知道怎麼認識公娼美美的,印象中有去找過她六、七次吧。跟她只做過二次愛,其他幾次去好像都在聊天

「昨天,有位勞工局代表來問:如何防止先生外遇。」美美笑著說。她也談過她的身世。

「我們山地人很多都被賣到平地來做這個,一切都是命,半點不由人。」我除了同情外,還能做些什麼?

「一枝草,一點露,天無絶人之路」她樂觀的說

那年廢娼之後,華西街曲曲折折、狹隘的小巷裡,好像還看到幾家娼館還亮著紅燈迎客龍山寺捷運站開通,遊客動線轉往廣州街,這裡特色不再,生意也一年不如一年。也許色情行業不需要是低下、骯髒的,也可以是健康、安全的,增加都市風采的文化產業。

卡拉ok那時悄悄的從日本漂海來台,佔據了台灣,像速食店一樣。起源於日本的卡拉OK,據說此名詞是日本音樂界為了提高演唱的效果,先將歌曲中伴唱的音樂錄起來,然後再將此錄音帶播放出來給歌手練唱,所以此類「無人伴奏式」的錄音帶稱為無人伴奏樂團(kara-orchestra),之後經過聰明的商人將此類產品推廣改良。

村子的一些老哥也趕上這股賺錢的風潮,從傳統的賓館、賭場、舞廳,發展到卡拉OK。當然,圍事的人也要多了。我休學時,也在某大哥的卡拉OK店幫忙。那時外省幫派(外省掛)正火紅的時候,兄弟來自四面八方。一開始當服務生,幫大哥們買檳榔、煙、宵夜,護送他們上廁所,後來在幾個大哥所開的店當圍事,也算是升級當個小哥。

「不要動!」我正在坐位上跟客人哈拉喝酒,一把噴子頂著我。四、五個便條(便衣警察)將我們三人押上警車,雙手拇指還扣上一種手銬,老實說那種東西我還是第一次看過。便條像似跟我有深仇大恨一樣,把我扣得相當緊,拇指快變成小指了。

也許他們忌妒我長得比他們帥,把我磨練了一整晚,一大早便送上法院。印象中我只說聲「是」便被送往土城看守所。我好想跟法官多聊兩句喔,當時。法官就像一個飼養場的主人,可憑自己的喜好、主張來決定他所飼養的動物以後的命運,除非這動物有特別的人來照顧關懷。

約四坪大小的房間可住上八至九個人加個廁所,那就是土城看守所。我們就像雞籠裡待宰的雞一樣,只是我們會固定去一個相同的地方大小便。

「有人想簽單,說是某某的。」

「有照會過嗎?」

「有,說不認識。」

「我去看看,你去跟大哥報備一下。」

五、六個理平頭看起來像「兄弟」的人喝的很High,我一個也不認識。

「幾位大哥玩得還愉快吧?」我鞠躬哈腰的問。

   「咩麥,簽單有拿來無?」他們第一次來,沒人認識,也照會不到。

「啪水,大仔,今天麻煩付現,另天來絶對吼大仔簽。」

「幹X娘卡好,你是蝦米東東,恁爸來你這簽是給你們面子,還靠么!」

「媽的,今天不付錢,一個也別想走。」我話才說完,我身旁的弟弟一酒瓶就往說話的人頭碴去。一場混亂後,對方頭破血流的付完酒錢。對方是條子。雖然只是小小的警員,又是南部上來的,但官官相護,反而我們有事。

所謂的大哥們有幫上忙嗎?我不知道。我父母卻勞心費力。裡面是個現實中現實的小世界。想要在裡面過得好,要有錢、有背景、有人脈。

三個多月後,我被交保出來。在打架滋事的歲月中結束了我當兵前的人生。我以後的人生會是怎樣?可能只是個叼著菸頭,逞兇鬥狠,甚至橫屍街頭的小混混?或不小心當上了大哥?再被關?跑路?在我徹底的思考我的未來時,國家在呼喚著我。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大醉Tony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