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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數的酒瓶散亂於一間魆黑的房間,像宇宙中的點點星光,好似瞧得見,卻又虛無飄渺。地球如不近看,不知它藍色光澤的美;杜康如不品嘗,怎瞭它味道迷人的醉?而沒有人類的感受,地球也只是星塵中的一顆不起眼的小石,無法聚焦。

    浩瀚無垠;人生短暫。

    人生是甚麼?人死後又是甚麼?

    千古謎團,持續上演。

    只能寄託宗教信仰?

 

    依稀有個人影,半醉半躺在其間。

    地,冰冷的;人,溫暖的。

    他突然大叫一聲:「冰火五重天!」

    但這時的他頭一痛,隱隱中聽到一句:「作夢也不正經!」

    感性不如理性!他媽的Sensibility。

    問世間,情為何物?不過一物降一物。

        話說2007年

  一間平凡的公寓,平凡的房間,裡面卻有許多塑膠盒。它們大小像便當盒一樣,整齊且有歸類的放在一排排如書架的架子上。在那七層的架子上,塑膠盒擺滿了整個房間。鄒天豪小心的一個一個翻看著,細心的一個一個檢查整理。

  「奇怪?我應該沒記錯啊」鄒天豪喃喃自語。

  「咚——」敲門聲響起。

    「鄒老師,學生都到齊了。」那是他唯一的女秘書兼會計、打雜,無事不作,叫郭玉昍。鄒天豪常叫她日日。一百六十五公分,四十七公斤,漂亮又很可愛的她,笑起來有兩顆深深的酒窩。當然,海岸有逐臭之夫,各人喜好不同。

  「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又要騙錢了啊?」玉昍微微斜視鄒天豪笑著。鄒天豪心想:「不騙哪有飯吃!」嘴上卻言:「佛曰:不可說。」

  約十幾坪大的房間,放滿了二十幾張桌椅,也坐滿了人。

  鄒天豪手上拿著一個像潛水鏡的東西,滿臉笑容:「這是我特製的『見鬼鏡』,只要戴上,就能見到鬼。」

  「真的,假的?」學員七嘴八舌,都一臉不相信的表情。

  「日日,發下去給大家試看一下。」

  一拿到「見鬼鏡」的學員,馬上就將它戴上。

    好奇是人類的天性。

  「好恐怖喔!」

  「真的看得到!」

  「老王,我看到你旁邊有隻吊死鬼!」

  在底下一遍喧鬧聲中,鄒天豪乾咳了兩聲:「平常我是不賣人的,今天我媽媽結婚,難得高興,一組只賣五千,終生保固;保證一戴就看到鬼,隨戴隨看,不靈包退。無論是自用自看,呼朋喚友,佳節送禮,都是最佳選擇,最有價值,最不同的禮物;居家旅遊必備之良器!只賣有緣人!要買請跟玉昍小姐登記。」

  此時課堂上有如菜市場,喊叫聲不斷。

  「老師,阿買五個有沒有打折?」一學員喊。

  「賣你我還會折壽,只賣有緣人喔。」鄒天豪俊顏上帶著笑意。

  聽到此話,爭先恐後搶著買。十幾個人買了兩百多個像潛水鏡一般的東西,還5千元一個。等所有學員都確定不再買後,鄒天豪故意板著俊臉:「大家會來花錢參加我的『捉鬼俱樂部』,表示信鬼神。剛剛你們買的『見鬼鏡』,也都確實有看到些無主幽魂,對嗎?」

  「有啊,我看到個無頭鬼,好嚇人!」

  「我也看到一個長髮沒五官的女鬼!」

  「我見到個穿著寶藍色連衣裙的鬼,膚色白的嚇人,在黑暗中只露出半個身子……」

  「我看到的鬼卻很漂亮,還一直引誘我……」

  「我看你本來就是個色鬼。」一阿桑向他吐嘈。

  課堂上又一陣混亂。

  鄒天豪壓低嗓音,發出感性的聲音:「你們第一天來上課,先說說你們遇鬼的經歷。」冷銳的眼神望向眾人:「別說什麼我是小鬼,奶奶是老鬼,爸爸是酒鬼,嬸嬸是吝嗇鬼……這種冷笑話。或說像這樣的網路笑話:

  從前有一個人,他有一個女朋友。他比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愛她。可是有一天,他女朋友無情的離開了他,甚至連一個理由都沒給他。看著自己的女朋友被別人挽著手逛街,他痛不欲生,失去了理智。終於有一天他把女朋友殺了。本來他打算殺了她以後自殺的。可是將死之時才感到生命的可貴。從此以後他天天被噩夢困擾,夢境中他女朋友赤身露體,披頭散發,紅舌垂地,十指如鉤來向他索命。噩夢把他折磨的形如銷骨,一天他找來一個道士已求擺脫。

  道士要他做三件事:

  第一,把他女朋友的屍體好好安葬。

  第二,把他女朋友生前穿的睡衣燒掉。

  第三,把藏起來的血衣洗乾淨。

  所有的事情必須在三更之前完成,要不就會有殺身之禍!

  他遵照道士的囑咐把所有的事情都做的很仔細,可是那件血衣卻怎麼也找不到了。馬上就要三更了,豆大的汗珠從他臉上滴下來把地毯都打溼了。在將要三更的時候他找到了那件血衣,可是不管怎麼怎麼搓就是洗不掉。這時候忽然狂風大作,電閃雷鳴。窗戶被狂風拍打的左右搖曳,玻璃的碎裂聲讓人更加心驚肉跳,突然所有的燈全滅了,整個屋子一片漆黑。

  閃電中,只見他女朋友穿著染滿鮮血的睡衣,眼睛裏滴著血,滿臉猙獰的指著他厲聲道:『你知道為什麼洗不掉血跡嗎?」他被嚇呆了一句話說不出。女朋友繼續道:『因為你沒有用洗衣粉,笨蛋。』」

  寂靜了片刻。有些學員哈哈大笑。

  鄒天豪暗忖:「以後要多蒐集些網陸鬼笑話!」

  「我聽朋友說她在兒子滿三歲時替他拍V8作為紀念,三歲的小男孩十分開心的在鏡頭前跳來跳去……她也沉浸在幸福的愉悅當中而沒注意兒子的不對勁……就這樣,她那個三歲的小男孩跳著跳著就死了……」婦人眉心糾結,「一年後,她在兒子忌辰那天,把V8來看,以解思子之苦,沒想到……」

  講話的那婦人擦了下眼淚,哽咽道:「鏡頭裡一直在跳的她的兒子不是因為高興才跳……是一隻憑空出現的手正抓著兒子的頭髮,不停地往上拉……拉……拉……」

  「等等我一次來解釋。」鄒天豪望著學員們,「繼續。」

  又寂靜了片刻。

  「在風雨交加的颱風夜裡,醫院中電擊……注射1cc強心劑……一段時間

後,手術台上的病人宣告不治。當時已接近午夜,焦頭爛額的外科醫師正要從五樓坐電梯回家;正當他走進電梯,轉身按完電梯按鈕,電梯門要關起來的時候,遠方一個護士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醫生連忙把電梯門再按開,讓那位護士進來。

  護士進電梯後,說了聲:『謝謝』

    電梯往下走,三樓、二樓、一樓到了,但是電梯沒有停下來……B1、B2……

醫生正覺得納悶,什麼時候醫院多了地下三樓?到了B4的時候,電梯門突然打

了開來,門外站著一個男子要搭電梯,醫生看了他一眼,就直接把電梯門關起來,

讓電梯繼續上升。這時,那位護士狐疑的問醫生:『你為什麼不讓他進來呢?』醫生說:『虧你是輪夜班的護士,你沒看到他手上的手環嗎?那是只有送進太平間的屍體才會戴的『屍環』啊!』

  這時護士舉起了她的左手,看著醫生:『你說的是這個嗎?』」

  鄒天豪笑了笑:「網路上看到的嗎?」環顧四週:「還有嗎?」

  「我家從事養殖業。老父過世時,請了風水師,將父親安葬在我家漁塭附近的一個角落。幾年過去了,生活一切如常。

  有一年,我們跟往年一樣,將魚苗放入父親墳墓旁的漁塭裡飼養。但往後幾天,在餵飼料時,都看見魚兒在水裡游來游去……然而,到了漁產季節,下網一打撈……天啊!漁池裡竟然沒有半條魚!我們雖然覺得有點怪怪的,但也沒有深入去追究。

  而後接連兩、三年,都發生同樣的情況。到了第三年,更奇怪的是,家族中開始有人暴斃,一個接著一個……我家人開始覺得惶恐不安,便找道士來看陽宅及陰宅風水。當道士來到了魚塭邊,就問魚塭是否有異狀?我一五一十的告訴道士,池中的魚會無緣無故失蹤。道士了點點頭,命人去拿石灰,並將父親的墓開棺。沒想到,父親已死了這麼多年,屍體竟沒有腐爛。道士立即做了一些儀式,並將屍體火化。

  事後道士告訴漁塭我們,父親因吸收魚的精華而成了民間俗稱的『蔭屍』,

  久了就會對其家人不利。道士說,有蔭屍現象者,要儘快處理!」

  「嗯,」鄒天豪點點頭,「再來?」

  「我和小陳是從小一塊長大的老朋友,他左手臂上有個奇怪的十字形疤,

  我小時候就見過了,據他說那是個胎記,出生時就有的,這樣的胎記雖然少見,但是多年的相處,我也早就見怪不怪了,直到那年暑假……

  升高二那年暑假,有一天,我去小陳的家裡,當時只有他一個人在家,父母和姊姊都外出工作了。我看見他拿著戶口名簿,問他做什麼,他說待會警察要來查戶口。我閒來無事,就順手拿起他家的戶口名簿,隨意翻看,結果發現一件奇怪的事。

  『咦?怎麼你還有個哥哥啊?』

  我看見戶口名簿中,長子那一欄登記著另一個名字,但是這欄的底下寫著

  『歿』。

  『聽我爸媽說,是五個多月的時候就死了。』小陳淡淡地說。

  我們認識這麼久了,他從來沒提過這件事。不過更奇怪的事情是,小陳的名字,和他那位死去的哥哥的名字,同音不同字。

  『是為了紀念嗎?』我問。

  『不是,是因為……我就是!』

  後來,小陳告訴我當年發生的事,當然,這些都是他爸媽後來才告訴他的。當年陳家的第一個孩子夭折的時候,陳媽媽因為受不了這個打擊,精神變得

  有點失常,整天不吃不睡,只是守著孩子的遺體,喃喃唸著:『緣份盡了嗎?緣份盡了嗎……』

  就在遺體將要火化的前一天晚上,她突然發瘋似的拿著刀子,在死去孩子

  左手臂上深深地劃下一個十字形的傷口,說:『緣份還沒盡……還沒……你一定會再回來的……』

  說到這裡,小陳靜靜地看著我。而我的目光,自然停落在他左手臂的胎記上。

  『所以,你可以想見,我爸媽看見我這胎記的時候,心情有多激動,他們認定我就是哥哥投胎回來的……』」

  「很好!」鄒天豪挑挑眉,「都很精采。還有誰要說?」

  「這個故事是在有一年我朋友前往阿里山遊玩後,回程途中所發生的事。我喚我朋友之名為『小明』,而故事中的女主角為『小金』。

  小明和小金去阿里山於回程途中,在路邊忽見有人在超渡亡魂,由於圍觀之人不在少數,所以他倆也下車看個究竟。只見一個『師公』拿著一支劍及一個鈴,口中唸唸有詞,舉行超渡法會。

  但這時,小明並非只注意這些,他還擺頭看向靈桌的上方置著一張相片,顥然是一位女孩的相片,這相片中的女孩,臉長得非常清純,但在她的右臉頰有一顆不大不小的胎記。小明心想:『好可惜喔!這麼年輕就來車禍過世,唉!』

  這時小明忽然覺得相片中之人好似正在瞪著他一樣,讓小明覺得全身打哆嗦,連忙著小金離開現場。

  由於小金家是住在嘉義市,而小明家是住在台南,所以小明就開車載小金先回她家,這時天色已將暗,所以小明盡量開快一點,即使在轉彎處,也沒有煞車減速。但是就在這時,小明忽然覺得背後涼涼的,往照後鏡一看,天啊,車背竟坐了一個長髮女孩,小明一眼就認出那女孩就是剛剛相片中的那女孩,嚇得車的方向盤都握不好,只好停在路,小金連忙問小明發生什麼事,小明那敢告訴比他更膽小的小金呢?就告訴小金,他覺得有點累,想睡一下,那知道睡著了。

  兩個人回到小金的家附近時,小明也睡醒了,告訴小金,下次將帶她到他台南家去玩,小金也答應了,而當小明把車停在小金家門口,小金在小明的額頭上親了一下,當作是安慰之意,而小明也回親小金的臉頰一下,這時小明忽然發現在小金的右臉頰竟然有一個不大不小的胎記,小明嚇得屁滾尿流,不知如何是好,但小金卻若無其事的下了車,小明這時也只有能夠以大眼瞪著小金離去……而小金突然地把頭轉過來,看著小明說:『謝謝你載我一程。』而後身子在風中飄飄去也。」

  一學員也接著訴說:「我本是一個老師,家住三張犁,育有一男一女,太太也是老師,可是自從嫁給我以後,就辭職了。我本身對怪力亂神之事是絕不相信,或許是做老師的矜持吧。但經那件事以後,我徹底覺悟了!

  民國八十八年的冬天,我們全家正在找房子,經由朋友介紹,找到一個在基隆的小公寓。這個公寓說差也不差,但房租卻出奇的便宜,那時經濟基礎不佳,所以一口答應。但是這兒卻有不少傳言,說這裡風水不好,以前常出事,但當時夫妻倆年輕氣盛,毫不理會,馬上就搬了進去。

  住了不久,約一個月有吧我兒子就突然生病了!這種病很奇怪,沒有什麼前兆,是要來就來的!那天我回來,我兒子忽然像中邪一樣,在我面前打滾,口裡唸唸有詞,我不斷的問:你怎麼了?他始終如一,我緊張的抱著他往醫院跑,他卻重的讓我無法理會,但我沒想多了,到了醫院,醫生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我一家一家的問,卻都沒有結果,他們一致的回答都是從無此例,十分抱歉,我恨透了這種答覆!隔天後,我兒子死了!

  這對我來說是晴天霹靂,開始有人不斷的對我說,快搬吧,這裡太危險了!我對自己卻深具信心,收拾悲情,走出自我,日子還是要過吧!但是,或許這才是悲傷的開始,同樣的事發生在我女兒身上……

  我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二個月內死二個,我開始對人生不抱希望了,可是我堅信科學,對大家沒根據的傳言,我絕不理會!

  本來和我同一理念的妻子,卻開始動搖了!她常對我說,還是搬了吧!我也因此訓了她幾次。我說:當老師的,怎會有此偏差想法!沒有科學依據怎可以胡亂相信!說的也真巧,我女兒才死一個月,又換我太太了!

  她的情況和死去的兒女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臨死前意識較清楚,可以了解她想說什麼,就在她快死前,鄰居告訢我要找一個廟公來看看,我馬上回絕了,我生平最不信這個了!可是我太太卻似忽告訴我:我都快死了,就叫他來看看吧!我這一生沒要求你什麼,這算是最後一個請求了,你也不答應?我還能說什麼?我一生沒給她過什麼好日子,如今卻遭此下場,我實在對不起她啊!好吧,快把那個廟公給請來吧!

  那個廟公一到,就直說這裡陰氣好重,當時我心想:又是什麼把戲了!後來,他手拿一支棍,雙目緊閉,口裡不知道在唸些什麼,突然走到神壇面前說:就是這了!並且要我過去幫他!我想:在搞什麼啊!我們把那荒廢不用的神壇搬開,漸漸聞到一股味道,就像……反正是一種不好聞的味道,他叫我把地板挖開,哇!裡面竟然有一具變樣的屍體!是女屍!部份的肉己經腐爛,一團團模糊不清肉球!地上還有些腐水,整個畫面十分噁心!廟公突然要我把腐水給收集起來,我覺得好噁心,也不知道要幹嘛。他很嚴厲的說:快!你不想救你太太了啊!我一聽到太太,什麼都不想,拿了盆子就把那些『水』給裝了起來,他隨著說:快把它給喝了!有沒有搞錯啊!要我喝這個?原來是要我太太喝啊!喝完後,她就昏倒過去了!廟公說:過幾天看看!

  三天後,她奇蹟般的好了起來,我實在不敢相信,竟然會有這種怪事,我也不得不信邪了!而我們也離開這傷心之地,在三張犁買了間房子,一直住到現在……」

  有幾個阿桑聽完,眼眶泛紅。

    沒多久,鄒天豪慢慢的說:「大家會來花錢參加我『捉鬼俱樂部』,表示都信鬼神。」他頓了頓:「鬼,又稱亡靈或幽靈,被一些人認為是死亡後所留下的的靈體。網路上流行稱鬼為『阿飄』;臺灣人也稱之為『魔神仔』,又慣以『好兄弟』尊稱之;香港人也稱之為『污漕野』或『鴉烏』。」

  「老師,時間到了。」玉昍提醒他。鄒天豪微微頷首:「很高興與各位有了第一次接觸,下次繼續。」很多學員還捨不得離去,圍著鄒天豪問東問西的。好不容易學員一個個帶著滿意的笑容被他打發走了,他也坐下來喘口氣。

 

  「今天又『削』了不少喔?」玉昍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這是智慧財產!妳也來了一個月,不會都不信我吧?」

  「當然……不——信!信你才真的『見鬼了』。」玉昍輕喃,露出了迷人的酒窩。

  「那妳還在這做?」

  「錢多事少離家近啊!」

  「一起吃晚飯?」鄒天豪一股清爽好聞的男性氣息在她鼻端繚繞。

  「當然,幫你多花一點不義之財。」

  「嗯,是不易之財,不容易的易。」

  她望著鄒天豪,單眼皮卻很迷人的眼睛,身高一百八十一公分,七十公斤,全身上下有一種頹廢的氣息,不能說帥,卻很吸引人。雖然很有男子氣概,卻有女人的溫柔。其實,是他讓她想留下來的。

 

  「不會吧?今天賺那麼多,帶我來吃甜不辣?」玉昍翹著嘴。

  「妳不是都不信我嗎?今天剛好有case,帶妳來見識一嚇,嚇一跳的嚇。」鄒天豪定定的瞅著她。玉昍依然嘟著嘴:「也不知甜不辣好不好吃……」

  兩人坐在擁擠的店面裡,玉昍邊吃邊說讚:「甜不辣居然可以這麼好吃!」

  「凡事別只看外表、價錢。妳要知道……」玉昍真的很怕他又長篇大論,塞了一個貢丸在他嘴裡:「吃吧。冷了不好吃。」

  「鄒老師,多謝你今天過來,感恩!」老闆趁稍微不忙的空檔過來打招呼。

  「你忙先。」鄒天豪站起來與老闆握手。老闆又忙去。

  「又有迷信的人找你,哈,又有錢『削』了!」玉昍忍住笑,斜眼睇他。

  「妳真的都不信?」

  「都什麼年代了,還鬼神勒!阿彌陀佛,阿拉阿門!」玉昍眼睛微閉,手隨便亂擺亂指,學著乩童起舞。鄒天豪哈哈大笑:「有像,有像。」

  「我只信科學。所有無法理解的事,只是我們本身科學知識的不足。」玉昍說完,又叫了碗甜不辣。老闆娘拿了碗甜不辣來,瞧了瞧玉昍,轉頭看著鄒天豪:「老師——你女朋友不錯喔,會吃都不會給她胖。」

  鄒天豪淺笑:「老闆娘過獎!」玉昍偷偷打他一拳,誰知鄒天豪高聲叫道:「老闆娘過獎!」玉昍不小心臉紅了。

  「一個月來妳都不覺得我有點神秘嗎?」

  「哼,只會裝神弄鬼。」

  「『見鬼鏡』呢?」

  「你不是說跟萬花筒原理一樣。」她瞟了他一眼,「你再幫我叫碗甜不辣。」

  「哈哈!」鄒天豪也不言語了。玉昍又打他一拳:「幫人家叫啦!」鄒天豪突然大聲叫道:「老闆娘!我女朋友還要一碗甜不辣!」玉昍滿臉通紅,白了鄒天豪一眼。老闆娘又端了一碗甜不辣,笑著偷看了下玉昍。

  「妳偷喝酒嗎?臉怎麼那麼紅?」玉昍吃著剛端來的甜不辣,不理他。

  「生氣啦?」鄒天豪突然一本正經,「很久很久以前,有個人叫張大膽,村裡的人為了試他膽量,跟他打賭去間鬼屋住一睌,輸的人請一桌酒席。以張大膽的個性,當然不服輸,於是傍晚在村民的見證下,一個人住進了鬼屋。半夜,張大膽藉酒壯膽,酒後難免尿多,他起床尿尿,突然冷風一陣,有人拍他背,陰森森的說:先生,衛生紙給你……

  他真的嚇得屁滾尿流,好險沒人看見。這時,一隻蚊子突然叮他屁股,他回頭打蚊子……

  他與鬼面對面,鬼一見到他就被他嚇跑了,他也被鬼嚇暈了,暈倒在屎尿之中。天亮,他醒了,卻大言不慚的出去對村民說鬼被他打跑了。卻不知身上的屎尿,嚇跑多許村民……」

  鄒天豪自顧自的吃甜不辣,玉昍終於忍不住問:「後來了?」

  鄒天豪大笑:「肯說話了啊?」

  「少囉唆啦,後來呢?」

  鄒天豪正容道:「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一個人如果不要臉,連鬼都怕,而屎尿太多,當然連人都驚啊……」

  「你才不要臉,屎尿多呢!」玉昍佯嗔。

  「鄒老師……」老闆的聲音突然出現。

  「老闆忙完啦?」

  「忙完了,看你們有說有笑,不好意思過來打擾。」老闆忍住笑。

  果然,四週的客人也不知何時都走光了。玉昍假裝沒聽到老闆的話。

  鄒天豪點點頭:「請說說情形如何?」

  老闆坐下來,點根菸,吐了一口菸圈,才徐徐道來。

 

  「媽咪幫我買新的蛙鏡喔?」

  讀高三的小康中午考完試放學回家,父母都不在(應該去打麻將),看到桌上留有錢。一旁的購物袋是他與媽媽排了一天一夜的隊所搶購回來的「限量名牌購物袋」。他見到袋中有個新的蛙鏡。他打了通電話:「小胖,等等我們去游泳?」小康掛了電話去準備。

  北投垃圾焚化廠的溫水游泳池,只要設籍於台北市內湖區、南港區、文山區、北投區、士林區區民可憑身份證明免費。

  游泳池長五十公尺,寬二十五公尺,旁邊還有溫水SPA。

  小康很佩服小胖雙手雙腳張開,也不划動就能直接浮在水面上。

  「我天賦異稟!」小胖說得誇張。

  「別用屁眼瞪我就好!」小胖常穿不夠大的泳褲,一下水後,泳褲縮小,半個屁股就會出來見人。

  「你新蛙鏡好屌喔!」小胖很羨慕。

  「當然,我媽新買給我的。剛剛還看到個正妹在水底跟我打招呼!」

  「哪來的正妹啊?」小胖環顧四週,除了兩個阿桑外,哪有美妹。

  「就在我們前面啊!還一直對我笑。」

  「不會吧?」他只看到兩個阿桑在對他笑。「你也成熟的有點過分喔。」小胖剛唸完,只見小康一直往深水區游去。

  「搞什麼啊?」小胖看著小康自言自語。他也不管小康,自游自的。

  「咦——小康呢?」才一會兒,小胖在泳池已看不到小康。

  「人呢?」

  他看見救生員跳入泳池內,將深水區裡的小康拖上池畔作C.P.R(心肺復甦術)。

  「我跟正妹在水底玩得正高興,你們幹嘛打擾我?」小康吐了口水,張開眼說出一句話。

 

  「你們知道的鬼有幾種?別跟我說什麼酒鬼、毒鬼、髒鬼、搗蛋鬼、色鬼、倒楣鬼之類的。」鄒天豪望著學員們。

  「中國有殭屍,外國有吸血鬼,日本有雨傘鬼、井鬼、貍貓妖、山鬼婆婆……」一阿桑說的一堆。

  「嗯,還有呢?」鄒天豪打斷她。

  「一種是精怪,像是聊齋裡頭的狐仙,或是白蛇傳裡頭的白素貞;另一種是人形鬼,中國人特愛以女鬼的形式出現;還有一種是佛教裡的魔,像是西遊記裡頭的牛魔王和鐵扇公主都是魔的一種。」一位老師說得很認真,「中國鬼的特色,女鬼、狐仙多。」

  「我收集三十五種鬼:

  一是食氣鬼:凡是身體虛弱,或病重的人,應有人守護,否則為此類乘機而入,吸取其氣,人就會死亡。

  二是食法鬼:常於世人勸善之處,聞說善法,就會覺得不餓。

  與大人同行……

  十三是食嬰兒便鬼:此鬼對嬰兒之便,甚覺香美,時常窺伺,希得食嬰便,與此嬰終身結緣。所以,為人父母者,必須將嬰便收拾於廁所內。

  十四是食便鬼:專門吸人類之大便熱氣。因此,人類不宜在有露天便池及暴露的廁所上大便,以免結此鬼緣……」

  鄒天豪打斷他發言:「夠了,這些可直接上網查看,網址是麥當勞點漢堡點薯條。還有沒有其他的?」

  安靜了幾秒鐘。

  「嗯,我們來說說水鬼。」鄒天豪傳出好聽的聲音,「到底什麼是水鬼呢?一般人的答案應該有兩種:一是水鬼就是投水自殺或落水而死之人,死後所化,因此必須尋找一個替死鬼,然後藉由這個生命才可投胎轉世,冤魂便會在水中徘徊或化為人形,藉由欺騙、引誘或強迫等方式使人投水自盡或落水而死。

  二是當兵的人會把蛙人當成水鬼,過去這種水鬼就更可怕了,他可以在一個夜裡無聲無息的摸去一個哨所,消滅一個雕堡,使這些地方化為廢墟,因此過去在外島當兵的人幾乎都是緊緊張張,當衛兵晚上沒人敢偷懶。

  是否有第三種呢,這個問題的確值得玩味,有誰知道第三種答案呢?」

  「有一個水鬼。很喜歡嚇人!有一天,天神看不下去了,馬上叫雷神處罰他。

  於是,雷神打了一道雷到水鬼身上,水鬼被電到,忽然跑到岸上,為什麼呢?因為他會跳雷鬼了啊!從此不嚇人到處跳舞給人看呀!」一位年輕女子說完哈哈大笑。

  「哈,哈!」卻只有鄒天豪一個人跟著笑。

  空氣中冷了一會兒。

  鄒天豪乾咳了兩聲:「有人說心正鬼則難侵,心不正自然疑心生暗鬼。」

  「老師!」一位剛進教室的時髦婦人,喘了口氣,「你上次賣我的『見鬼鏡』,我兒子拿去游泳,結果出事!」

  「我不是有附送說明書嗎?第一條就是見鬼別說鬼話?別讓鬼知道你能看到它?就好比你去動物園看獅子、老虎,都說不能靠近,你卻要進去摸牠們。」

  「那我兒子怎麼辦?回家後一直昏迷不醒,口中唸唸有詞!」時髦婦人邊說邊淚水奪眶而出。

  「別說我都胡言亂語,今日剛好來個戶外教學,一人兩千,要看我捉鬼的跟玉昍小姐報名。」鄒天豪揮了揮手,做出趕蒼蠅似的手勢,「今天我爸結婚,高興,收你五萬。OK?」

  「老師,快跟我來吧,錢不是問題,只要我兒子恢復正常!」

  「一定,一定。」鄒天豪笑的有點奸詐。

  玉昍很不舒服。她眉頭微蹙:「我不想去了。」鄒天豪點頭對她笑了笑。

  鄒天豪讓時髦婦人先走:「妳帶路。」

 

  玉昍一個人在教室,想起前天晚上。

  她記得那天甜不辣老闆說那是他們祖先留下的房子。

  古時候的豪門富商,為了追求居住的生活享受,或是希望利用精緻的園林建築來招待官家或生意往來的巨賈,往往不惜鉅資,興建精緻優美的園林庭園。但是由於天災或戰亂,以及時代的遞移,這些中國式園林庭園現在多已殘破不堪,有的早已消失,僅存於文人筆墨或歷史紀錄之中。他們老家就曾被人潛入竊取建物及拍戲,烤蕃薯……加以颳風下雨,無情的侵襲,破落不堪。後來在家族的努力之下,開工修建,恢復了昔日的部分舊貌。(當然老闆講話沒這麼斯文,中間還常幹她媽的,玉昍修改過。)

 

  鄒天豪常對古蹟產生敬重的態度,並細心體會古蹟之美。還有,捉鬼。

  園邸建築裝飾中的雕刻工藝,技術精湛、精緻華麗。舉凡木雕、石雕、磚雕,多有建築裝飾藝術之經典作品。

  雕刻作品沿襲了閩粵的裝飾風格,裝飾題材廣泛,可細分為人物、動植物、花鳥、器物、圖案、文字……主題,只要合乎趨吉避凶、勸戒教化、時代流行等事項,皆被涵蓋在內。

  雕刻的技法可分為圓雕、透雕、浮雕與線雕。

  雕刻材質可分為木雕、石雕、磚雕,即以此三類來欣賞園邸的雕刻之美。

 

  甜不辣老闆說:「最近園邸鬧鬼。常有些無主幽魂來這聚集。傳說中青面獠牙、拿刀舉棒的惡鬼。」

  晚上,他們一行人來到了園邸,鄒天豪隨便做個鬼臉:「沒鬼。只是些『人』在作怪,你請警察來就行。」

  「什麼?」甜不辣老闆很疑惑。

  「一些『人』在此裝神弄鬼而已。那是你們家族的問題,我不好介入。捉鬼找我,捉壞人就要找警察了。」鄒天豪很認真的解釋。

  「那是……」

  「不用跟我解釋,咦——」鄒天豪眉頭皺起,「好大的殺氣,怨鬼所發出來的。你們家族有對不起過人嗎?」

  甜不辣老闆用顫抖的聲音說:「沒——有。」

  「那我也無法幫你,報警吧!日日,宵夜妳想吃什麼?我們去吃頓好的、貴的。」

  「最好說話算話!」玉昍剛說完,突然一陣冷風吹來。鬼出現都會這樣吧!

  甜不辣老闆突然雙腿發軟,暈倒在地,雙眼呆滯,口吐白沫。

  「妳看,這就是鬼把戲之一,千年不變,妳知道我們為何沒事嗎?」鄒天豪指著甜不辣老闆,慢條斯理的對玉昍解釋。玉昍早嚇呆了,顫抖的講:「別解釋了,快幫幫他吧!」

  「剛剛以為只是些人裝神弄鬼,沒想到還真有鬼,價錢也沒談好……」玉昍忽然嘔吐起來,只見鄒天豪的眼神驀地一亮,右手食指與中指向虛空中一指,半空中亮光一閃,玉昍在亮光中隱約見到一身影,就漂浮在半空中,稍縱即逝。

  「你是『生命體驗者』?」半空中傳來女子不安的聲音。

  「為何不接受『引渡』?」鄒天豪冷眼瞅著半空中漂浮的女子。

  「我父親本來是他們的佃農……」

    鄒天豪打斷她的話,喝道:「最好故事精采,不然就別多說了,接受『引渡』吧!」玉昍雖然害怕,但見鄒天豪那麼鎮定,膽子也大了起來,她同情的覷著女鬼:「妳一定有滿腹的委屈吧?」

  鄒天豪看了看玉昍:「妳想不想見見她?」不等玉昍回答,他在她太陽穴一點,玉昍漸漸看到漂浮在半空中的女鬼。她不像傳說中的女鬼,長髮,白衣白鞋,還有個紅紅長長的嚇人舌頭。她打扮得像四十年代的美女,好像只會在十里洋場的上海灘出現。旗袍是一種厚重的,老於世故的美,細瘦渾圓的衣型下最適合包裹一顆受著欲念和矜持雙重煎熬的心。

  「妳好漂亮。」玉昍由衷的欣賞。女鬼露出微笑:「妳也很漂亮。」只見女鬼飄呀飄地,形魂如樹影般輕輕搖晃,鄒天豪大聲道:「妳想飄去哪裡啊?給我乖乖浮好,別晃啊晃的,頭會暈。」

  女鬼悠悠的道:「好久沒人陪我說話了,一時興奮才會如此。」鄒天豪冷冷睨著她:「快說吧!天要亮了。」

  「一日我陪父親來此大宅,遇見員外的兒子。他的堂堂相貌,讓彼此有了好感。此後,我們兩人經常來往,便產生了愛慕之情。一天夜裡,他不顧家人的反對,帶著我一起離去。他父親卻暴跳如雷,發誓不給他錢財。這樣一來,我們窮得沒法過日子。他只好在一家酒店,穿上圍裙,端酒送菜,洗碗刷碟子。日子雖然清苦,但我們也相敬如賓,過得和和氣氣。過了一些日子後,他父親在朋友的相勸下,才消了怒氣,派人接了我們回去。但他父親性情乖戾,把我視爲眼中釘,找種種藉口處處爲難虐待我。我在他家真的被逼的無法活下去。一日,他父親趁機下毒將我毒死,他抱著臨死前的我,也喝下他父親送來的毒酒……」

  玉昍的心口一陣絞痛,淚水又不受控制的撲簌而下。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鄒天豪內心也很感慨:「都多少年了,妳如何徘徊不去?」

  「我一直在找他!」女鬼說的悽涼。

  「這我可以幫妳。」鄒天豪點頭,「接受『引渡』吧!」他從口袋拿出根菸,點燃,「妳走之前,先幫我解決那些裝神弄鬼之人。」

 

  甜不辣老闆慢慢的醒來,陽光刺眼,見到五個暈倒在地,雙眼呆滯,口吐白沫且化了妝的「鬼」,卻不見鄒天豪與玉昍。他發現口袋中有張紙條,上面寫著:

  鬼的事我已處理完畢,人的事你自己處理吧!帳單再寄上。鄒天豪。

  「世上真有鬼嗎?」玉昍心中惶惶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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