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鬼那麼多
一棟日式平房,前院有四棵檳榔樹,一棵大榕樹,旁邊還有棵桑樹,桑樹前面是棵芭樂樹。後院有兩棵高大的芒果樹,院中有棵壯碩的蓮霧樹,旁邊還有棵柚子樹,前面又有棵芭樂樹。在陰暗的房間裡,刺鼻的藥味襲上鼻頭。
「不是我,不是我!」阿泰歇斯底里高叫。
此時,小安聞聲趕來,卻不敢進去。這間小屋是不准任何人進入的,除了阿泰、阿全兩兄弟。
「什麼事?」小安在小屋外大喊。
「別管我!給我走!」阿泰在小屋內大叫。
「沒事吧?」小安又喊了一聲。
「滾!」阿泰咆哮聲傳出來。
小安嫁來台灣也一年多了,除了阿泰的母親與大嫂對她不好外,阿泰也當她是個能發洩性慾的女人而已。而阿泰的哥哥阿全則沉默寡言,常整天待在這間小屋中。
「走開,走開!」阿泰一直發瘋似的叫著。
剛好這時正好家中無人,小安也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呆坐在小屋門前。
而此時的小屋內卻很精采。
「來吧,跟我們走吧。」屋內黑暗的角落,飄著阿泰被蛇咬死的兩個外籍老婆。她們微笑著:「來吧,跟我們走吧。這裡比較好玩。」
「走開,走開!」阿泰狂叫。
突然,阿泰變得眼神呆滯,沉默不語。
「好啊!一起走吧。」阿泰緩緩露出了笑容。
「來吧,老公。」
阿泰臉露微笑,站在凳子上,慢慢的將繩子掛在屋梁上綁好,「我來了。」阿泰感覺到身體重量向下方拉扯,朝喉頭深處的擠壓,眼睛不由自主的逐漸翻白,舌頭也漸漸吐出,屎尿也流了下來。(沒人會像作者一樣,為了寫這幾個字,還真的去上吊,感受一下,差點掛掉。)
東南亞國家的美食總是給人酸酸甜甜帶一點辣辣的印象。其實,這些地區的佳餚,本同末異。越南菜比起泰國、馬來西亞等料理,口味就顯得清爽順口多了。一般人對越南菜的直接感覺是清爽不油膩,不但色香味兼備,更是手藝細緻精巧,頗俱文化色彩。
「中國人不吃中國菜,台灣人不吃台灣菜,吃什麼越南菜?」幾個人一聽到鄒媽的聲音,全都緊張起來。吳正風與李嵐陪著鄒媽走進餐廳。
「伯母您好。」玉昍笑得甜甜地,露出迷人的酒窩。
「鄒媽您好。」高天爽也非常恭敬。
「唉。自己兒子見到媽媽也不會打聲招呼,連外人都不如喔。」鄒媽邊坐邊抱怨。
「媽!我才剛要說!」鄒天豪有點無奈。
「等你說出口,我早死了。」
高天爽忙道:「鄒媽!喝杯茶。」
「誰說我喜歡喝茶?」
「不知鄒媽喜歡喝什麼?我來服務。」高天爽非常狗腿。
「當然是二鍋頭。我才不喝外國酒。」
高天爽眼睛一亮:「沒問題,今天我捨命陪鄒媽,不醉不歸。」
鄒天豪望著高天爽,搖了下頭。
「好啊!自從天豪這小子他老爸走了以後,好久沒人敢跟我說這句話了。」鄒媽笑呵呵的說。雖然高天爽自認為酒量很好(確實非常好),聽了鄒媽的話,心中也毛毛的。
「伯母請點菜。」玉昍拿菜單給鄒媽。
「越南菜我可不會點,你們拿主意吧。只是……」
「只是什麼?」玉昍問。
「牛肉別太老,豬肉別太嫩,雞肉別不熟,海鮮一定要活的,但別太新鮮,別煮得太淡、太鹹、太辣又不辣、太甜又不甜、太爛又不爛、有味又無味才好……」鄒媽一口氣說完,除了鄒天爽外,其他人面面相覷。
平靜了一會兒。
「先拿兩瓶二鍋頭。」高天爽大叫,「菜我們慢慢點,等等先與鄒媽乾兩杯。」
「好,好。但兩瓶怎夠?來一打吧。」鄒媽笑得很開心。
「什麼?」高天爽脫口而出。
鄒媽面無表情:「一打二鍋頭。有意見嗎?」
「不敢。」高天爽縮了縮頭,心想:「真的?假的?二鍋頭當啤酒一樣在叫?」
服務生聽到,也懷疑的重複一次。
「拿來,拿來。」鄒媽不耐煩的叫。
這時,當然要沉默一下,大家要調適好心情。
「吳正風春風得意喔。」玉昍打破沉默。
「哪裡,哪裡。」吳正風很緬靦。
「你這小子好樣的。」高天爽邪笑著覷著吳正風。
「謝主任提拔!」吳正風被高天爽睨著,心裡毛毛的。
高天爽哈哈大笑:「把美妹這事,我可提拔不起來喔?」
「別這樣說他!」李嵐終於也不沉默。
「好個夫唱婦隨!」玉昍「虧」他們。
「妳跟表哥不也一樣?」李嵐反駁。此時餐廳正在撥放大壯的一首歌《我們不一樣》。
「哈哈,師母遇到對手了。」高天爽在一旁煽風點火。
服務生送酒的動作,打斷他們的談話。
「不如先喝酒吧!」玉昍有點挑釁。
「恭敬不如從命。」李嵐也附和。
「拿碗過來!」鄒媽突然出聲,「喝酒當然越大碗越好。」
「沒錯。拿碗來。」高天爽忙得不亦樂乎。
兩個鐘頭過後,所有服務生都傻眼了。也是他們餐廳第一次——沒叫菜(沒人敢叫菜),整晚三個女人與一個男人一直喝酒。兩個男人在一旁邊倒邊被罵倒酒的速度太慢。
世事豈能盡如人意?但求不醉於心?
最被大家看好的高天爽卻最先醉倒。害服務生甲輸了兩千元,服務生乙卻贏了五千。服務生甲還趁機踢了高天爽一腳,心道:「中看不中用的傢伙,害我輸錢。」
玉昍與李嵐在伯仲之間。玉昍腳跨在鄒天豪雙腿上面,吼叫:「再來,再來!」
李嵐躺在吳正風身上,雙手飛舞:「誰怕誰?」
鄒媽卻坐在酒醉的高天爽頭上大叫:「兩個小娃兒,你們一起來!」
三個女人又混戰的好幾十回合。吳正風與鄒天豪兩人倒酒都倒到傻了。終於只剩下鄒媽像倩女幽魂中的老妖,邊打高天爽的屁股邊在哈哈大笑。
「昨晚還好吧?」鄒天豪笑著問剛進門的吳正風。
「好險有豪哥你在!不然我可搞不定。」
鄒天豪笑笑,沒有答話。
「我看高主任要中午才能出現,隨便找位子坐吧。」
吳正風看了看四周,這間不算大的辦公室,總共放有五組桌椅,除了電腦等必要用品,也沒其他古怪的東西,非常簡單、清爽。讓人不敢相信這就是幾個月來,破了許多神秘案件的特別小組。
「豪哥的功夫真不是蓋的,手指一點,就把發酒瘋的鄒媽搞定。」吳正風找個位子坐下。
鄒天豪轉移話題:「你對這裡了解多少?」
吳正風恭敬的答道:「只知道是由高主任所成立的一個特別行動小組,專門處理些神秘案件。」。
「很多事情多說也沒用,走吧!」
太陽從葉片間篩下,感覺沒那麼的熱。昨夜的風雨並沒有造成市區太大的損害,被打落的樹枝和散葉,一早就被掃走。他們在此下車,走進後面的巷子。這是條沒走過的巷子,但是並不難找出方向。轉個彎,走過風雨後猶存的一叢牆上小花,還有依然茂盛的菩提樹蔭,不知不覺地來到了一間日式平房門前。
「有人在嗎?」吳正風敲著沒有電鈴的門。
「誰?」屋內有一婦人答應。
「FBI!」
吳正風頭突然一痛。
「電影看太多了啊?我還KFC勒。」鄒天豪又重重敲了下吳正風的頭,「調查局!」
門打開,出現一婦人,劈頭就一句:「幹嘛?」
鄒天豪客氣有禮貌:「請問阿泰在嗎?」
「死了。」婦人簡短的回答。
吳正風驚道:「什麼?」
「昨晚上吊死了。」婦人說的簡單。
「節哀順變。」鄒天豪拉著吳正風離開。
他們走過風雨後猶存的一叢牆上小花,還有依然茂盛的菩提樹蔭。
「我們這樣就走啦?」吳正風邊走邊不爽。
「我只處理鬼的事,人的事讓高天爽來處理。」鄒天豪伸個懶腰,享受難得吹來的陣陣涼風。
「KFC是什麼?」吳正風忽然想到。
鄒天豪笑著看了看吳正風:「等等去吃吧。」
一會兒,他們來到了KFC門口。
「看看招牌吧。你要吃什麼?」
吳正風抬頭看了招牌,肯德基炸雞(Kentucky Fried Chichen)。
「乾!」
在海產店,阿財與朋友阿宗喝著酒。阿財看著海產店裡的電視,聽氣象報告說,又有個颱風形成,也許會撲向台灣而來。他想著歷年來的颱風,總是會有些災情,有些人會失蹤,他心中盤算著。
「乾啦!發什麼呆。」阿宗催促著他喝酒。阿財乾完手中的酒:「上個月我們裝潢那二層樓的獨棟別墅,很氣派喔。」
阿宗也喝了一杯:「有錢人嘛。我們作工仔別想那麼多,飲酒啦。」
「我們就算做一輩子也賺不了那麼多錢。」
「一人一款命。人比人會氣死人喔。」
「餓不死也享受不到,咱們就這樣過一輩子嗎?我阿財、阿財的被人叫了半
輩子,也沒發財。」
「不然能按怎?爽就好。來,飲酒啦。」阿財嘀咕著,「人生不是大好就是
大壞,我不想再過這樣的生活。」
阿財邊喝酒,腦中卻籌畫、估計著。
電視報導:中央氣象局今晚八時已經發佈中度颱風納莉的陸上颱風警報,呼籲民眾做好防颱措施……
大風大雨的夜晚,兩人不畏風雨,開車來到一棟二層樓獨棟的別墅的不遠處,兩人下車。全身溼透的兩人在別墅後門前,阿宗說:「這樣做好嗎?」
阿財看了看四周:「不拼一下,哪會有錢。要拚才會贏!」這棟別墅的門窗,都是當初裝潢時,阿財裝配的。他拿出了備份鑰匙,熟練的打開後門,兩人躡手躡腳的進屋裡去。屋裡一片漆黑,他們等眼睛適應了黑暗,摸黑前進。
「好像沒人。」
「上二樓看看。」兩人像狗一樣的爬上二樓,進了一個房間,又退了出來。由於他們裝潢過這棟別墅,內部格局環境相當熟悉。每個房間都沒人。當他們進入最後一個房間時,阿財不知不覺開了燈,兩人看到房內的情形,都張大了口,愣在原地。房間內堆滿了現金鈔票。阿財很快的恢復情緒,鎮定下來:「我們先確定屋內有沒有人。」
「真的沒人在家。」兩人肆無忌憚的在屋內哼著歌曲,愉快的將現金裝入袋中。阿宗忽道:「袋子不夠。」阿財怒道:「不會去找啊,那麼大一個屋子,垃圾袋也會有。」
他們將一袋袋裝滿現金的袋子,搬下樓去。兩人相視而笑,隨著袋子越搬越多,兩人笑的越開懷。
「最後一袋了。」阿財笑道,「客廳裡休息一下,順便喝酒慶祝。狂風暴雨的,屋主今晚也不可能會回來。」
阿宗點頭表示同意。
阿宗舒服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喝著屋主酒櫃中的酒:「發財了。」阿財拿著鐵鎚在阿宗身後:「嗯,沒有你我才真的發財了。」阿宗還沒領悟過來,就已經不醒人事了。
「對不起了,兄弟。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颱風天總會有些人失蹤。」阿財帶著一顆貪婪的心,哈哈的滿足笑聲,背著錢袋,往後門走去。
「奇怪,門呢?」阿財注意到屋內四周突然變得一片白茫茫,哪有門窗呢?他在屋內瘋狂的叫著、跑著、哭著、懊悔著,始終觸摸不到屋內的牆壁,看不到屋內的門窗,四周還是一片白茫茫。恐懼使他不停的尋找著,累了,跪在地下。
「有地。」那是阿財在屋內唯一能感覺的到的物質。他拼命的用雙手往地下挖,手破了,用頭撞,頭破了,用腳。不知道過了多久,阿財全身是血的躺在白茫茫的屋內,張大了雙眼,動也不動。
阿宗第二天清晨被救難人員發現在別墅外不遠處,雖然保住了一條命,卻發瘋了,在精神病院渡過餘生。阿財是這次颱風失蹤人口中的一員。颱風過後的的別墅裡,好像有聲音傳出:颱風天,總會有些人失蹤。
風高放火天,月黑殺人夜。
「吃炸雞。」鄒天豪與吳正風手上大包小包的一堆。
辦公室很熱鬧。玉昍、高天爽,還有李嵐。
「兩個沒喝酒的人去吃炸雞啊?」高天爽站了起來,「看看買了些什麼?」
玉昍與李嵐也剛剛酒醒,翻看著大包小包的東西,齊道「好餓喔。」
吳正風忽然正經起來:「報告主任,剛剛我們去了一趟阿泰的家,他卻昨晚上吊自殺。」
「我先吃炸雞,餓著肚子怎能想事情?」高天爽忙著找雞腿。
「你怎沒買辣味的?」玉昍突然叫喊。
「有,在這!」鄒天豪從身後拿出一包炸雞笑著。
「表哥偏心,我也要吃辣的。」李嵐嘟著嘴。
「我現在去買?」吳正風睇著高天爽與鄒天豪。
「還不快去!」高天爽與鄒天豪同時叫道。
吳正風這菜鳥,不知這裡是以女人為中心,女人說了算。幾人亂七八糟,囫圇吞棗的將食物嗑完。兩個女人高興的吃完,說說笑笑的結伴去化妝室。
等兩個女人離開後,高天爽咬著牙籤:「阿風,收拾一下。」他用牙籤剔了剔牙,順便說一下這裡的規矩:「洗廁所,倒垃圾,清理辦公室等都是男人要做的,不可偷懶。」
「那女人做什麼?」吳正風好奇的問。
「你一來就犯了大忌。」高天爽剔著牙,「別問女人做什麼!你昨晚的教訓還不夠嗎?」
「那以前都誰做?」吳正風又傻傻且白目的追問。
「當然是我……」高天爽乾咳兩聲,「我請人來做的。誰要你問那麼多問題?去做事!」
「sorry,sir。」吳正風立正站好。
「快去做!」
鄒天豪坐在椅子上,吞吐著菸圈。
「老師,可以處理嗎?」高天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鬼的事好處理,人的事難處理。」
「人的事交給我來。」高天爽拍了拍胸。
「有時人的事處理不好,也影響我捉鬼。」
「怎說?」
鄒天豪嘆了一聲:「人死後變鬼,隨『引渡者』而去。不隨『引渡者』而去者,表示心中有怨恨,而留戀紅塵太久的鬼或怨恨解不開的鬼,都不好處理。解鈴還須繫鈴人,心病還得心藥醫。」。
「人鬼同心?」
「嗯。除非變成魔。」
「魔是什麼東西啊?與鬼不同嗎?」
「人有好壞、強弱,鬼也一樣。很壞能力又強的鬼,而又無法消除他的怨氣,就容易成魔。當然能力更強,就是魔力越高。」
「那怎辦?」
「我的能力只能捉鬼,也讓鬼別成魔。魔的事有『引渡者』處理,很多人、妖的事,還有流浪者會處理。」(關於流浪者的傳說,請看拙作《流浪者》。)
高天爽又問:「那阿泰都上吊死了,怎辦?」
「晚上去華西街喝碗蛇湯後,就去解決吧。」鄒天豪玩著打火機,「申請搜索票吧。」
晚風一樣慢慢吹,人生路,一樣要走。就算死後變鬼,還是會一樣迷戀著紅塵裡的種種,不甘心,不放手。人生不能再重來,走過了,如何怨嘆?
車上的音響播放著陳百強的歌《一生何求》:
冷暖哪可休 回頭多少個秋
尋遍了卻偏失去 未盼卻在手
我得到沒有 沒法解釋得失錯漏
剛剛聽到望到便更改 不知哪里追究
一生何求
常判決放棄與擁有 耗盡我這一生
觸不到已跑開
一生何求
迷惘裏永遠看不透 沒料到我所失的
竟已是我的所有……
來到早上來的那棟日式平房,一行人下車。除了基本的三個人外,還多了吳正風與李嵐。一樣是那婦人——阿全的老婆來開門。
「這是搜索票,請讓我們入內。」高天爽拿出證件給婦人看。
進屋後,高天爽邊走邊問阿全的老婆:「阿全呢?」
「在醫院處理阿泰的後事。」阿全的老婆,面無表情。
「嗯。」
他們來到後院旁加蓋的小屋。由於阿泰的上吊自殺,門已經被打開。裡面有一排排鐵架,放滿了一灌灌的不知名浸泡液——裡面裝的是各種不同的蛇。屋內還有張單人床。高天爽東敲敲,西打打,突然喊:「把床搬出去。」
以前都是高天爽處理,現在有個吳正風。
「他一個人怎搬得動?」李嵐非常不爽。
高天爽很無奈,只好也幫忙一起搬。他心想:「我好歹也是個主任啊,應該再多調一個人手來我們這組。」
床一搬開,底下有個通往地下室的門,還上鎖。
「拿鎖匙來。」高天爽對著阿全的老婆吼道。
「我從來沒進來過這裡面,怎會有鎖匙?」阿全的老婆一樣面無表情。
「全都走開!子彈沒長眼!」高天爽叫畢,拔槍射向鎖。
「下去看看。」高天爽將槍插入槍套,還擺個自以為很帥的pose。本來應該是吳正風第一個下去,誰知道兩個女人卻搶著先下。幾個人拿手電筒陸續下去後,只聽到玉昍的聲音:「好可愛喔!」李嵐也點頭:「好多種類我都收集不到喔!」
幾個男人手電筒往四周一照,這地下室裡全都是蛇。吳正風終於有點了解為何這單位由女人做主。
「妳們慢慢研究,我們上去做事。」高天爽感覺非常不舒服。
「別吵我們。」李嵐抓起一隻蛇在研究,「這種種類怎會出現在台灣……」
三個男人走出小屋外,吸口新鮮的空氣,風吹來一陣舒服。
鄒天豪突然對空大聲喝道:「你們想一直待在這兒,還是想來我的塑膠盒中修練?」
「老師,吳正風看不到。」
鄒天豪雙指點向吳正風的太陽穴。
吳正風眼睛一痛,張開眼後看到有兩女一男漂浮在小屋上面。
「我不甘心千里迢迢嫁來台灣,卻被他哥——阿全害死在異鄉!」空中響起悽涼的聲音。
鄒天豪臉露溫柔:「人的事我們會處理,安心跟『引渡者』走吧。」
「不公平啊!」一女鬼發出令人不愉快的聲音。
「公平是什麼?公平兩個字應該是外星人寫的,在地球上有限。」鄒天豪冷眼望著他們,「你們當人的時候就知道世間沒有公平這兩個字,死後還不覺悟?人生本來就是個不公平的遊戲。死後大家都公平了!最起碼回到了原點。你們當鬼後,有了其他能力,卻玩起不公平的遊戲!」
鄒天豪嘆了一聲:「妳們也已經帶阿泰的魂魄一起走了,還不滿足!不如來我塑膠盒中好好想想?」
「我還不想死啊!」阿泰也抱怨。
鄒天豪怒道:「你害死兩條人命,死有餘僇!」
「不是我!是我哥放毒蛇咬死她們的!」阿泰有點委屈。
「但你保險金也花得很爽吧?」鄒天豪露出不耐煩的神情,「都走吧。『引渡者』就在前面。」
鄒天豪拍一拍呆在一旁小安的肩,不知應該說什麼。
「希望阿全主動跟我們聯絡,這是我的名片。」高天爽說完,將名片交給阿全的老婆。
「鬼已經滿意的走了。我們也走吧。」鄒天豪打了個哈欠。
「不會吧?才剛發現線索!」吳正風忙來忙去。
「嗯。有前途,見鬼都不怕。人的事你處理吧。」高天爽拍拍吳正風的肩膀。
「什麼?怎麼處理?」吳正風一臉茫然。
「等等去吃啥?」鄒天豪問。
「清粥小菜吧。」
「好……」
「怎麼處理?」吳正風又問。
「叫兩個女人出來去吃清粥小菜吧。」高天爽答非所問。
鄒天豪也點頭:「嗯。叫她們別玩蛇了,說要去吃清粥小菜了。」
「好好對待小安!不然我回來妳就……」高天爽眼露兇光的警告阿全的老婆。轉頭看向吳正風,「不會打電話叫局裡的人來幫忙處理。」
一臉不知所措的吳正風忽然明白:「是,主任。」
「吃清粥小菜了!」兩女終於出來了。
「那是呈堂証物喔,不能帶走啦。」高天爽笑著鞠躬哈腰。
兩位女人不高興的將手上的蛇往地下一拋:「不帶就不帶!」
這下可苦了吳正風了,硬著頭皮四處抓「呈堂証物」。好險不久後,陳懷民小隊長帶人來支援。
「小玲是我大嬸婆的女兒,以前考試總是差強人意。最近成績突然好了,人卻瘋了。聽說他常半夜十二點在講電話。」吳正風解釋。
「你知道我私底下捉鬼的費用嗎?」鄒天豪懶懶的站起來。
「聽說熟人可以打折?」
「你剛來就知道不少,一定私下去請教玉昍了。」鄒天豪笑著。
「豪哥真是聰明過人。我對您的景仰有如黃河流水綿延不斷,長江大浪滔滔不絕。有如黃河氾濫,一發不可收拾……」
「電影看多了啊!走吧!」
住在台北的人可能都知道,民生社區的居民總是以他們茂密的行道樹為榮。區內共有十一座大小不等公園及乙座中心圓環,幾乎里里有公園,處處有綠地,最小巷道均超過六米。整體街道規劃採「田」字型為藍本,條條馬路均有喬木人行道及中隔島樹,呈現綠意盎然景觀,都市鄉村化之理想在民生社區真正落實。
吳正風的大嬸婆就住在這兒。鄒天豪來到小玲的房間,旁邊有吳正風與大嬸婆。鄒天豪照例在大嬸婆的太陽穴一點:「您若看不見鬼,會以為我在妖言惑眾。」
「哈哈,我終於第一名。」小玲又在胡言亂語,「任何人都贏不了我。」她的講話的聲音很明顯是男音。
鄒天豪不耐煩:「夠了,考了第一名也該走了。『引渡者』就在前面。」
「還不夠,還不夠,我要世界第一名!」小玲狂吼。
鄒天豪右手掌一張一合,從小玲頭上吸出一縷男學生的幽魂,飄在空中。
「我原本是父母眼中活潑乖巧的獨生子,自小學到高中成績都名列前茅,學業表現從來都沒有讓父母操心過,但是在大學聯考時,卻因為過度的緊張在考試期間失眠又腹瀉而大為失常,僅是吊車尾考上某私立大學。」男學生的幽魂娓娓道來。
「你們要聽嗎?」鄒天豪的手中有一線若有若無的白絲,牽著男學生的幽魂在空中漂蕩。鄒天豪捉鬼,以客戶至上為原則。但吳正風的大嬸婆好像嚇傻了,呆在一旁,無言以對。
「聽聽他說什麼。」吳正風用詢問的眼光睇鄒天豪。
鄒天豪點點頭。
「怎知我第二年聯考又考上同一所大學,父母相當在失望。我也終日鬱鬱寡歡,面容也日漸憔悴,時常一個人關在房間內,並屢屢藉故身體不適不去上學。父母也責罵我是所有堂兄弟中最沒出息的,讓父母在親戚中都抬不起頭來。我終於受不了嘗試割腕自殺未遂後又吞服大量的安眠藥,被家人發現後送到急診室洗胃急救,經觀察二十四小時確定無危險後出院。第二天晚上十二點,我又趁家人入睡後自五樓頂跳下自殺,結束我莫名其妙的一生。」男學生的幽魂用力在傾吐苦衷。
「去吧!那裡沒有考試的壓力了,『引渡者』在前面等你。」
「教育部公布九十三年各級學校學生意外事件統計,總共造成七百五十五名學生死亡、七千三百七十八人受傷,其中學生自傷或自殺事件導致六十七人喪生、九十一人受傷,不但創下校園學生自殺、自傷人數最高紀錄,而且自傷、自殺年齡下降,去年就有六名國小學生自傷或自殺,造成四死二傷。
根據統計,九十三年臺灣校園意外事件死亡人數排名前五名依序為交通意外、疾病、自傷自殺、溺水、其他意外傷害,而校園學生自傷自殺死亡人數超過溺水學生人數,躍升校園意外死亡人數第三名。
軍訓處分析,大專校院學生自殺與自傷主因,多數與男女感情有關,國高中職學生則多因升學、課業壓力,小學生自傷、自殺的主因則是父母關係失和、家庭問題困擾。」吳正風看著notebook的網路資料,不停的囉唆。
「我只捉鬼,其他事我沒能力也無法管。」鄒天豪望著車窗外的天空好藍好藍,雲也好美好美,「開車回去吧。帳單我在寄給你大嬸婆。」
「鬼在大白天也可出現嗎?」
鄒天豪依舊望著車窗外的天空:「Why not?」
「到底學校出了什麼問題?現在的學生出了什麼問題?社會出了什麼問題?國家出了什麼問題?人類出了什麼問題?」吳正風邊開車邊喃喃自語。
阿豐在士林工地趕工加班,往下搭建五層的H鋼支架,今晚已經是最後一層了,老闆要求工人們務必要趕上進度。
接上幾盞工作燈,還是不足以照明這個偌大的工地,挖空只有二十米深,看似卻像無底洞。
在鋼樑爬上爬下,走來走去,阿豐比白天還小心,就怕踩了空或撞到頭。七、八個師傅有的忙著焊接,有的忙著切斷,有的拿麥克風,指揮吊車進行吊掛作業。
今晚阿豐的工作是把一塊塊厚重的鐵板,搬到鋼樑連接處,再用螺絲固定住。
阿豐坐在鋼樑上休息一下,掏出一根壓扁的長壽菸,享受著吞雲吐霧,他抬頭時,卻被眼前的景象愣住了!對面的那根鋼樑……竟然……慢慢地……流出……鮮紅色的……液體……
雖然阿豐知道有許多前輩不幸摔落鋼架上,或因鋼樑掉落而喪命,但工地做了一年多,第一次看到這詭異而恐怖的現象,一向大膽的阿豐,也嚇得連菸都忘了抽,心裡頭念著:「 阿彌佗佛!阿娘喂!阿你不要找我啦!」
阿豐躡手躡腳的走到工頭旁,手指向那根鋼樑:「流血了!」
工頭畢竟經驗豐富,也看的多吧,愣了一下:「恁娘勒!難怪今晚那麼冷!」 接著對那根鋼樑,雙手合十拜了又拜,阿豐也跟著照做,好奇又偷瞄了一眼:鮮血依舊不斷的……慢慢的……流下來……
無論如何,這麼重要的大工程不能停擺,大夥們只有硬著頭皮,當作沒什麼大事發生。工作燈照明的方向,也刻意避開那根鋼樑,反正眼不見為淨,繼續趕工。
阿豐跑去灌了半瓶的阿比(維士比),借點酒精來壯膽,又繼續埋頭苦幹。(因為阿土不敢抬頭。)
工頭用手機打了個電話。
阿豐覺得今晚時間過的特別慢,心臟卻跳動的特別快。終於平安無事捱到最後,只剩一項工作了——油壓千斤頂加壓作業。
工頭的手機響起,他聽完手機後大叫:「快走!快走!大家快走!」阿豐聞言馬上把工具背上肩,不走迂迴的便梯,從地下五樓手腳並用,直接爬地樁上的鐵條,逃難似的上了構台,上了車,才鬆了一口氣。大約過了十分鐘,車子駛離熱鬧的士林,一路上大家都沒心情聊天,索性打開收音機。
緊急重大新聞插撥:士林夜市旁正在興建的大樓,十分鐘前工地發生嚴重崩塌事件,目前已知工地工寮已經塌陷,地層嚴重下陷,並波及對面商家和數名機車騎士。傷亡狀況目前不明……
「老楊,想喝什麼?」
「同款啦!」
老楊在微風保全擔任運鈔車司機四年。今天,他駕駛運鈔車與傅經理從新店市北新路的公司,押載七千多萬元現鈔準備到銀行繳款。車開到一半,老楊感到不對勁:「昨天酒醉沒有清醒?頭殼怪怪。」
「你休息一下,我幫你駛啦。」
「也好。」
一切都照著簡又明的計畫進行。傅經理將運鈔車開到預定的地點,老楊還在昏睡中。
「這次發了。」搶匪興奮的大笑。
「別囉唆,快搬錢。」
新聞快訊:
運鈔車此後就失去聯絡,公司用無線電、行動電話和呼叫器,都聯絡不上。中午十二時許,『臺灣銀行』也通知微風保全公司並未收到款項,微風開始啟動衛星定位系統(GPS)搜尋運鈔車。到了下午二時許,楊榮德終於回電話給公司,表示被反鎖在運鈔車內,保全員傅經理不知去向。警方趕往協助楊榮德打開車頂逃生窗逃出。楊榮德初步供述,他吃了傅經理提供的飲料沒多久就昏迷,不知道究竟發生什麼事。
電視新聞報導:
今天臺北市發生臺灣歷年來金額最大的運鈔車搶案,歹徒上午犯案,劫走七千多萬元現金。
下午三點多,警方獲報抵達臺北市濱江街衛豐運鈔車棄車處時,保全員阿德虛弱地坐在車內,運鈔車仍不停發出刺耳的警報聲。
阿德由警方協助,從運鈔車頂緊急逃生門逃出。他一臉狐疑地告訴警察,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開運鈔車的司機傅經理不知去向,車上要運送的現鈔也不見了;警方驚覺事態嚴重,立即封鎖現場,並將阿德帶回訊問。
阿德向警方表示,運鈔車離開華南銀行圓山分行後不久,傅經理立即給他飲料,他喝完後,不久就覺得人昏昏沈沈,他也不清楚是怎麼昏迷的,醒來後就發現自己一人獨自待在運鈔車副駕駛座上。
阿德醒來後看手表,已是下午兩點,他一人被反鎖在運鈔車上,他想起身打開車門,卻使不出力氣;他拿起掛在腰邊的手機,發現公司在他昏迷期間打了許多電話找他,要他立即回電,並告知公司所在位置。
一間大飯店裡面,有一個女孩子為情自殺,自殺之後,那個飯店也滿有道德良心,把整個房間都封閉起來,不再租出去給客人住。大家也都知道那個房間是沒有住人的。三個多月之後,飯店接到客房電話,要Room Service,要點一份晚餐。
餐點登記好了後,當時並沒有意識到是那個房間要,但等到單子遞了進去,東西準備好了之後,要送時才發現不對,那房間根本沒住人,是封起來的,怎麼會點這個東西呢?
於是大飯店要查一查是不是弄錯房間了,假如是真的弄錯的話,她會再打電話來Complain,或者是怎麼樣等等。就過了一會兒,大概過了三十分鐘之後,電話鈴又響了,電話內容:「我不是點了一個晚餐嗎?你們為什麼沒有送上來呢?」她又講了同樣號碼的房間,這下飯店的人不知該怎麼辦?到底要送還是不送?最後決定不送上去。結果那客房,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不斷的打電話來,「我叫Room Service,你們為什麼不幫我送上來?」
「我要RoomService、我要Room Service……」可是沒有人敢上去RoomService。
「真他媽的E、F加六、七!」高天爽大罵。
「講什麼E、F加六、七?」玉昍來到高天爽身旁。
「E、F後面是什麼?」高天爽問。
「G啊。」
「六、七後面是什麼?」
「八啊。」玉昍傻傻的回答。
「沒錯!」高天爽又很生氣。
玉昍笑著:「什麼事?讓我們高主任如此生氣?」
「都結案的案件,還要我們去查。」高天爽喝口茶。
「去看看?」玉昍很高興,露出可愛的酒窩。
「但……」高天爽有點猶豫。
「男子漢、大丈夫,還那麼機車?」玉昍叫囂。
「等等老師與阿風回來吧?不如我講個鬼故事。」
「有兩位男生邀請小綠和她大學的一位女同學,一起上陽明山夜遊,途中她們就聊天聊呀聊的,也不知道是怎樣,就發現了一條往更山上的小路,四個人便往山上小路看看。一上去,小綠就覺得頭很暈不太舒服了,可是兩個男生堅持還要上去看看。走到一半時,小綠頭更痛了,大家也不知道怎麼辦,只好往山下走。這時候一位男同學的手機竟然響了起來。
『你手機是哪的?收訊功能那麼強!我們的手機都收不到訊號。』另一位同學說。
男同學把手機拿起來看,不看還好,一看上面全部顯現了數字4,滿滿的一大堆。
『什麼東西啊?』男同學把手機上的訊息給大家看。
『快回去吧!』另一位男同學不安的說。
走著走著,不知誰先開始跑,所有的人也跟著跑。男同學的手機又響了起來,其實深山的地方根本收不到訊號。他們越跑越快,手機的鈴聲也像有節奏的跟著他們跑步一直響起。終於跑到山下,兩個男同學摩托車一發動馬上就騎走了,只留下那兩個女生。兩個男同學騎下山後,旁邊那同學顫抖說:『你後面有坐人嗎?』
那同學往後照鏡一看,小綠就坐在他後面,對著他微笑。」
「拜託!我們親身經歷過的都比這精采。」玉昍露出不屑的神色,「你是調查局主任勒!去看看都不敢?」
高天爽猶豫了片刻。
「他媽的E、F加六、七!走!」
一段路上,收割和將收割的稻田錯落,盛夏的空氣裡,多了幾分豐饒。玉昍說起童年每到割稻農忙時候都超快樂的,因為飯菜要比平時「澎派」許多,雖然艱苦,卻簡單滿足。
這田中多了一棟豪華別墅,感覺卻怪怪的。
「報告上說,上次中度颱風納莉後,這別墅所有門窗都無法進入。」高天爽解釋。
「我們試試看。」
兩人走近別墅,門一推就開。
「不會啊?進去看看?」玉昍說做就做,推開門,裡面白茫茫一片。
「不要啦,師母!老師與阿風馬上趕到。」高天爽不愧是個主任。外表讓人感覺好像很大剌剌,其實小心細心。
誰知玉昍不囉唆就進門去。
「師母!」高天爽才想跟進,門卻不留情的關上。
「慘了。」高天爽急忙打手機給鄒天豪。
屋內四周一片白,沒有門窗。
「高主任……」玉昍轉頭看不見門與高天爽。
白,一片白。玉昍走進裡面,見到兩隻男鬼飄在空中,慢慢地靠向她。
「走吧。『引渡者』在前面。」玉昍學著鄒天豪的口氣。
兩隻男鬼聽後哈哈大笑。
「哪來的白痴?不如來個人鬼戀?」一男鬼露出猥褻鬼臉。
「Why not?」另一男鬼也一樣。
玉昍突然飄浮在空中,無法動彈。衣服也被無形的力量一件一件地脫掉。
「走吧。『引渡者』在前面!」玉昍學著鄒天豪的口氣大叫。
「等等我就在妳上面,叫我哥哥吧。」一男鬼淫笑的流口水。
「快上吧,等等換我。」另一男鬼伸出舌頭。
「等等!在我被你們強姦之前,我想聽聽你們故事。」玉昍表現的十分冷靜。
「妳既然看得到我們,也該讓妳死的瞑目。」一男鬼繼續淫笑,「我們當初搶劫來的錢都在這兒。雖然我們都死了,但錢還是我們的。」
「哈哈!」
在玉昍感覺全身不舒服的時候,室內忽然泛起一片金茫。
「走吧。『引渡者』在前面。」鄒天豪突然出現。
「你又是個什麼東東啊!」
「又來個蠢蛋!」
空氣在不安的流動著。
不安流動的空氣中,鄒天豪右手掌一張一合。他已經氣到不想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