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妖魔鬼怪
「流浪者?」
「嗯。」鄒天豪吐著菸圈,「我只能捉鬼,他卻能斬妖除魔,遊走天地之間。」
有人問他從哪裡來?他總是手指著天空:「也許是星星的那一邊。」有人問他叫什麼名字?他總是說:「名字只是代表一個人的符號而已,沒有實質上的意義。我只是個流浪者。」許多人都看過他,卻都說不出他的樣子──高、矮、胖、瘦、五官特色、種族膚色。許多人都有拍攝過他,卻都影像模糊。他到處流浪著,許多城市都有關於他的傳說。
「老師認識那個傳說中的流浪者?」高天爽睇著鄒天豪。
鄒天豪點點頭。
「我都聽過他很多傳說。他也是全球通緝要犯。」
「全球通緝要犯?無聊。」鄒天豪搖著椅子,「看膩我捉鬼的手法嗎?我本身也應該是個傳說啊!」
「老師,是讀者有點膩了。總是看你右手掌一張一合的,鬼就被你收拾了,一點噱頭也沒有。」
「嗯。現在做人太實在,也活不下去,難怪詐騙集團那麼多。如果我不來點花式捉鬼,好像滿足不了讀者的胃口。」鄒天豪伸個懶腰,「現在錢越來越難賺了,連捉個鬼都那麼麻煩,要滿足觀眾的需求。」
「當然,不然誰想看?」高天爽又不解的問,「妖魔鬼怪不都一樣?」
「在中國道教的觀念中,所謂妖魔鬼怪也是天地間大化的一種存在,有生有死,也具有五行生剋的特性;所以對於鬼怪,不壞的驅離即可,惡性重大的即以誅滅。西方的惡魔可是不一樣了。」鄒天豪玩弄著打火機。
「有何不同?」
「難得今天他們都不在,把你的珍藏拿出來吧!」
高天爽裝傻:「他們去哪了?」
「別雪特(shit)三三,法客(fuck)四四,拿出來吧。」
那是瓶人頭馬路易十三(REMY MARTIN LOUIS XIII)。純以干邑區中心地帶「大香檳區」的「生命之水」調製而成,陳釀時間以幾十年計算,以幾千種精選「生命之水」調配,堪稱最上乘的干邑。
美酒名瓶,相得益彰。人頭馬路易十三,不但是美酒鑑賞家夢寐以求的絕頂珍品,其由法國巴卡拉(BACCARAT)玻璃廠手工打造的水晶玻璃瓶,更是一件不可多得的藝術品。
鄒天豪欣賞著酒杯中的它,有時呈現出深金黃色,有時呈現出火紅色,有時呈現出紅褐色,清澈無瑕。
它散發出強烈的芳香,一如砵酒、胡桃、水仙和茉莉香味,隱約中又帶有百香果和荔枝的果香。
其橡木香夾雜了香草味和雪茄盒香味。鄒天豪亦不難察覺鳶尾花、紫羅蘭和玫瑰的優雅香味及輕淡的樹脂香。
香醇的林茂山橡木,令酒味在口中持續不散,並轉變成檀香木的味道。香味和酒味都極端細緻,餘味可持續一個小時以上。
「好酒!」鄒天豪大聲讚賞。
高天爽內心卻在滴血。
「黑與白,善與惡,好與壞,美與醜,這是人類的二分法。但,」鄒天豪又喝了一口酒,「何謂善?何謂惡?何謂好?何謂壞?每個人類的想法都不一樣。除非大善大惡之徒。」
鄒天豪拿起酒杯,高天爽大叫:「老師,請慢慢品嚐!」
鄒天豪瞪了高天爽一下:「西方神是世界的一切,是超越一切而存在。惡魔是背叛神的存在,相對的也是被世界所排斥的存在。也可以說惡魔是與神對等的存在,所以神也滅不了他。聖經提到的惡魔,不是被封印在地獄,就是被驅離人世,從不敢說神消滅過惡魔。神無法消滅惡魔,只能驅離。很科學的二分法,卻無人性。」
高天爽還是疑惑:「我不是心疼我的酒(才怪),但這與妖魔鬼怪有何相關?」
鄒天豪陶醉在酒香裡:「隨便說說,『好像』沒有相關。」
高天爽看著又被鄒天豪倒了半杯的酒:「糊弄我沒關係,但別把讀者當二媽生的。讀者可是我們的衣食父母啊。」
鄒天豪乾咳了一聲:「一般的觀念來講,妖是物種在週遭環境經過某些特殊異變下形成的。如今生化科技如此進步,不難理解。魔是有更強大能力的鬼。所謂道高一呎,魔高一丈。怪是能力較弱的妖。這樣科學的解釋,相信讀者會滿意。」
「對啊!不然又會怪你長篇大論,引經據典,小說會不夠緊凑。」
鄒天豪嘆了口氣:「我也是千萬個不願意啊!但二百五十元的牛排與二千五百元的牛排,除了價錢,一定有差,我當然要解釋。但如果不喜歡吃牛排或喝酒的朋友可跳過冗長的文獻。道理很簡單,如果吃喝不出來好壞,感覺都一樣。」
高天爽下意識的搖著頭:「是你得罪讀者,不是我喔!是讀者不知你想表達什麼?不是我喔!我相信讀者都很喜歡我的幽默。」
鄒天豪放了個屁。
「聞屁者莫生氣,未聞者莫嘆氣──屁乃腹中之氣。人吃五榖雜糧,誰不放屁?鬼才不放屁。而屁又分為響屁、隱屁、連環屁、臭屁、香屁、濕屁與亂放屁……」
「老師,喝酒。」高天爽不想聽些屁話。
「中秋節要到了,主任,不如開個人鬼烤肉派對?」
「老師──別再搞我了。」高天爽轉移話題,「屏東恐龍山的事,到底如何?」
在金門房子很密集,縱橫交錯,為了防範妖魔鬼怪,都有一些保護措施。在門的上面,就用瓦鎮,有的用瓦將軍,有的用小型風獅爺。有的再用碗來避邪壓煞,然後上面再用八掛、符令,這有避邪壓煞的保護作用。
石敢當本來的名字是「泰山石敢當」,原來要加上「泰山」兩個字。五嶽裏的東嶽泰山聽說是管理全世界、宇宙間的妖魔鬼怪,所以泰山的山神是最了不起的。而妖魔鬼怪看到泰山的山神,都動彈不得。有一些比較小的地方不寫泰山石敢當,只寫石敢當,這是因為石敢當愈大則法力愈大,而且師傅做泰山石敢當愈大型的,愈容易受傷;因為法力大的關係,所以不可以隨便做。一般來講,泉州人的習慣是,在路衝的地方的房子所住的人家,為了怕被沖到,所以採取的保護措施就是設石敢當,如此一來妖魔鬼怪不會傷害到這戶人家。
青歧是小金門最大的村落,但人口少得可憐,大部分年輕人都到台灣謀職,留在當地的,就只剩下老人、婦女,和小孩。青歧村原本保有著許多古老的閩南建築物,當年的八二三戰役,把這些古老的建築物炸得體無完膚,大多只剩斷垣殘壁,彈痕累累。
黃昏時刻,夕陽下的青歧村,頗有幾分戰地淒美的風味。
阿水伯是青歧村土生土長的老人,自出生到現在七十多歲了,從來沒有離開過金門一步。台灣長成什麼樣子,對他來說只有「莫宰羊」三個字可以形容。
阿水伯在青歧村開了一間小雜貨鋪,還擺著一張花式撞球檯,店裡除了賣一些日常用品之外,夫妻倆也賣一些小吃,另外也幫附近一帶的營區洗衣物,生活過得還算不錯。而一到假日,大部分的阿兵哥都喜歡到阿水伯的店,因為阿水伯就像能言善道的說書者一樣,總會說一些金門地區的鬼怪奇譚。
一天,吃過午飯,阿和以及連上一個一等兵小王和下士阿義來到阿水伯的店,在他們的央求下,阿水伯一聲長嘆,開始訴說。
那時候八二三砲戰剛打完不久,局勢很緊張,兩邊的水鬼經常彼此登陸摸哨,一個班據點,或是一個排據點,甚至一個連部整個被摸走是常有的事。
有一年夏天的某個早上,我和往常一樣,清晨六點左右就騎著摩托車到附近的營區收衣服回來燙洗,到了南山連發現大門衛兵竟然不見了,雖然心裡覺得奇怪,我還是直接將車子騎進營區,進入營區後,裡面一片死寂,半個人影都沒有,我感覺不太對勁,心想,就算是部隊出去晨跑,也該有大門衛兵和安全士官留守才對呀!
我好奇的往他們住的坑道走進去,突然之間,一陣冷風從坑道內直吹上來,我不禁打了一個寒顫,當我走到他們睡的寢室時,迎面而來的是令我震驚且終生難忘的畫面……
阿水伯點了一根菸,經輕的吸了一口,然後緩緩的吐出煙霧,眼眶裡閃爍著淚水。
整個寢室一片血泊,每個人的喉頭都被切斷,左耳全部被割下。(因為當時的中共水鬼都要拿耳朵回去交差。)
全連被殺之後,有一段時間,當地沒有軍隊駐守,但奇怪的是,每到深夜青歧村的居民都會聽到南山部隊出操的聲音,有時是刺槍術,有時則是霹霹啪啪的正步聲。
有一天深夜,南山連又傳來踢正步的聲音,我和一位鄰居好奇的跑去偷看。當我們悄悄的從營區側門的樹叢往內看時,集合場上飄著一片鬼火,一個連的兵力整齊的排成方陣,立於集合場正中央,個個全副武裝,托槍,一班一班的在練習踢正步,口令由站在一旁的連長發,恐怖的是,每個人的頭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盞盞綠色鬼火。
其實不是死不瞑,而是自責。連長認為自己沒有訓練好部隊才造成如此結局,
深感愧對國家,於是為了重整軍紀,死後每天操練。
阿水伯又點了一根菸,重重的吸了一口,眼光投向不遠處的石敢當。
位於金山與基隆之間的翡翠灣是個美麗的海灣,不但可遙望金山與野柳奇石公園,還可將北海岸沿途的景點串連在一起;而翡翠灣除了海水浴場外,更是各項活動風行的地方。
翡翠灣位於萬里鄉龜吼村,地處萬里和野柳兩風景區,是北海岸規劃最完整的一處多元性遊憩區,翡翠灣海域廣闊,半月型白色沙灘長達一千五百公尺,不僅能在海上發展滑水、帆船、風帆板、衝浪板、海上拖曳傘、水上機車、遊艇、潛水等,而利用海邊坡地的落差,也可操作滑翔翼、跳傘及陸地拖曳傘,為全國首創的陸、海、空遊樂設施;翡翠灣三面環山,一面臨海,堪稱是北海岸的精華區。
吳正風與小康、玉昍和李嵐,下午在翡翠灣盡情的遊玩。晚上吃完海鮮大餐後,來到基隆與金山之間的社區,聽著阿冒的述說。
玉昍和李嵐留在阿冒家。吳正風與小康慢慢走上山去。
「小康,你感覺如何?」
「風哥,這裡根本就是冤鬼的大本營!」
「那怎辦?」
「先撤!」
此時,空氣在不安的流動著。
「不好,快走!」小康大叫。吳正風卻已人事不知。
層層的壓力讓小康動不了半根指頭。
「我們不惹你們,你們卻敢來惹我們。」空中響起了令人不舒服的聲音。
「我可沒惹你們喔。」小康並不氣餒,能量正在他體內運轉著。
「還想反抗?」
小康感到壓力逐漸增強,把他扯得躺了下去。同一時間,令他非常難過的能量,由背椎神經輸進他體內去。小康沒有作聲,但堅定的眼神發出藍茫,射出絕不屈服的神色。
紅焰般的強茫閃起,小康似給鞭子猛抽了一下般,背脊痛入心脾,整個神經系統猛烈抽搐。他抵受著撕心裂肺的神經痛楚,振起體內僅餘的能量,準備放手一搏。
突然,壓力又慢慢減弱,不舒服的感覺也漸漸消失得無影無蹤。
「哈哈──」令人不舒服的笑聲,環繞四周,再緩緩消散。
小康臉色蒼白,兩目無神,似若虛脫。良久,小康體內幾近油盡燈枯的能量恢復了大半,起身嘆了一口氣,背著昏迷的吳正風離去。
「台灣怎麼會多了那麼多冤鬼?」鄒天豪聽完小康的報告,坐在椅子上,一直搖擺。
「也許經濟不景氣,不滿而自殺的人太多。」玉昍吃著她那「韓式烤肉便當」。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小康有感而發。
高天爽抬起吃便當的頭:「幹嘛?學校要考試啊。」
鄒天豪卻滿意的點點頭:「人類就是學不會歷史的教訓,自以為是。而相同的歷史就不斷在人類的舞台中上演。人民的無知頂多害到他自己,上位者的無知,可能會害死許多人。」
「別說歷史啦,金光黨與詐騙集團的手法一再被媒體報導,一再的就是有人上當,沒知識也看看電視嘛。」
玉昍吃完了便當:「別又講媒體不好,讓人無所適從。抱怨不完的,自己爭氣點吧。」
「那社區的怨恨,比恐龍山鬼洞還大好多倍。」吳正風還心有餘悸。
「嗯。結界範圍大很多。」鄒天豪躺在椅子上,懶懶的眼神投向窗外的天空。
「結界是什麼?」高天爽問。
「『結』是集中、聚合,『界』是範圍、邊界,也就是將個人漫無規劃的時間、空間集中在一定的範圍之內。」吳正風比小康先說出來。
高天爽一臉疑惑:「講什麼碗糕?」
「你是沒有童年嗎?沒看過漫畫喔?結界都不懂。」其實玉昍說完也很心虛,因為她也一知半解。
「一個稱為扁平星球的世界,有些人是正方形,有些人是三角形,有些人是很複雜的形狀。在這二維空間的人們忙進忙出,他們每個人都有長寬但沒高度。他們只知左右前後,沒有上下觀念。
有一天,一個來自三維空間的生物,他在扁平星球上面翱翔。他看到一個很正點的二維空間三角形女郎,於是過去打招呼:『你好嗎?』可憐這個女郎望來望去卻看不到任何人。來自三維空間的生物見女郎沒反應,又說:『我能跟你交朋友嗎?』這個像是從女郎內心所發出的聲音,使女郎大驚。她在看看旁邊左右,勇敢的提醒自己,家族所遺傳的神經衰弱症,終於在她身上出現了。這個來自三維空間的生物感慨她的無知,從上面下降到二維空間世界去。那女郎看到了突然出現的一點,然後突然變大,有點像圓圓的薄片。
在女郎驚恐之餘,她將女郎撞向上方。女郎被撞到空中,在三維空間中飄動與旋轉。起初女郎只有驚訝與徬徨,因為這完全超乎她的經驗。而在她週遭的家人們,看到她突然消失在這個二維空間世界中。
最後三角形女郎習慣了從『上面』看她的世界,也看清楚了來自三維空間的物種英俊的面貌,然後彼此相愛,直到宇宙終點……
她有時會像片落葉般慢慢降落她所屬的二維空間地面上,因為她想家與想見見她的家人。她的家人只見她驀地出現在眼前而倉皇逃逸,只留下幾個膽大的人問她:『你是人是鬼?』她說:『我是三角形啊,只是我到上面去了!』在她講完的第三秒,四周空盪盪的只剩她一人。」
鄒天豪笑著望向正在思考的四人,點根煙。
「人類幾乎光靠本能就知道任何物體都可以長、寬、高來表示。只要賦予三個數字,我們就可以在空間裡定位。如果想跟哪個漂亮妹妹或帥哥約會進餐,你也許會說:我們在某條路與某條街轉角那棟大樓幾樓見面。兩個數字告訴我們在哪裡轉角,幾樓則告訴我們高度。如果納入時間為第四次元,那必須說明幾點幾分在某條路與某條街轉角那棟大樓幾樓見面。」
小康接著鄒天豪的話:「實驗證明:我們把小嬰兒放在懸崖旁,他們會爬到懸崖邊緣,頭伸出懸崖觀察,然後爬回來。人類從小憑本能就能知道前後左右外,還能分辨上下。三維的本能觀念,打從幼時就已經深植在我們腦中。事實上,只要把這三個數字標示出來,就可確定我們這個世界的任何地點與位置,那就是三維空間。就像飛機駕駛員可以從三個數字中知道自己的精確位置──飛行高度與在座標方格或地圖上定位的兩個座標。」
「『維(度)』可以說是指系統中的物質能夠向多少方向而定。簡而言之,就是方向線。一維空間中的物質,只有單一的線狀方向。
二維空間具有縱、橫兩個方向,好像剛剛的紙張,是個平面。三維空間則具有縱、橫、高三個方向;也是我們人類生活的空間。也可比喻為立體空間。三個空間維度和一個時間維度,就成了四個維度空間。愛因斯坦的廣義相對論把四個維度合併在一起,形成了時空這個概念。」
「結界就是另一個時空?」玉昍直接問。
「可以這麼說。」鄒天豪吐了個菸圈,「製造一個屬於自己的時空是需要龐大的能量的。時空法則,是個非常深奧的課題。」鄒天豪想了想又說,「而且它是變數,不是常數,是能量所能改變的。」
「那怎辦?」高天爽走來走去。
「我再想想。」
「怎樣?找流浪者幫忙?」
「我再想想。」
聽說生前有著極度怨恨,死後被埋葬在山裏風水好的地方,容易吸取山裏的靈氣──就會屍變!這種現象好像都發生在窮山惡水人少的地方。
阿美族為台灣原住民中人口最多的一族,分佈在立霧溪以南的花東地區,有別於西部社會,他是以母系為主的社會。山裏的一個阿美族部落,年輕人都出去城裡工作賺錢,很少回來。
在那我熟悉的山上,要回到家鄉的路上,
已經聞到小米酒與烤山豬肉的味道。
那才是我應該聞的味道。
晚上,圍著營火,
聽到族人唱著我們才聽得懂的歌曲。
下山,我是不滿族(足)與存款不族(足)。
上山,都是我的族人。
有人從中國大陸來,
有人說他是真正台灣人,北港六呎四。
我們祖先幾千年在這土地,
都是二媽生的?你們講話才算話?
好想小米酒與山豬肉的味道,
好想醉在大地萬物中,
醒時我抓抓癢,
看誰被蚊子咬的包多。
還有些蚊子吸我酒精濃度太多的血,
也在我身旁陪我呼呼大睡。
會喝酒的,與我同醉的;不會喝酒的,與我上山同歡的人,
都是我族人。
管他膚色黃、白、黑、棕。
管他理念紅、綠、橘、藍。
蚊子吸出來的血,都一樣的紅。
吳正風與調查局的好友鴉馬來到山上參加豐年祭,他從小生長的地方。
「我們阿美人大部份居住於平地,像我們部落居住在山谷中的,只有極少數。」鴉馬邊走邊解釋,「今日我們阿美人的社會也日漸受到漢人的影響,入贅的婚姻比較少見。家裡的經濟權也漸漸轉移到男子身上,母系社會的特質已漸漸淡化。」
吳正風邊聽邊點頭:「台灣原住民共有幾族?」
「有一種東西叫電腦,你可以上網去查。」
「法客!不知道就直接說。」
「政府有規定原住民就應該知道台灣的原住民有幾族嗎?」
今年豐年祭相當熱鬧,許多去城市打拼的年輕男女都回來部落。
廣場中偌大的山豬肉在火上翻烤,婦女們準備著山菜和糯米糰子,竹筒飯及小米酒。(他們自行釀造的小米酒,味甜好喝。但現在他們部落已經很少自行釀造了,所以不多。最後還是喝公賣局生產的酒。)
忽然頭目一聲令下,大家集合起來,由最年長的人發聲,大家一起向阿美族的祖靈祈禱,希望部落以後都可以這麼樣的興盛,都可以這麼樣的開心豐收,之後音樂響起,大家興高采烈的跳著舞。
「我們阿美族人經常上山採集許多的野菜,而這些野菜在你們外行人的眼中或許只是雜草,但是在我們阿美族人的眼中,卻是一道道可口的佳肴,可說上千種,所以有人曾說我們阿美人可以將整座山除了泥土、石頭外的東西全部吃光光。」
「乾。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
「乾。遙知天涯一樽酒,能憶天涯萬里人。」
兩人相視,哈哈一笑。
「人與人之間相處,就是那麼奇妙。」
「一樣米養百樣人啊。」
這時,一個年輕的阿美族女孩,牽起吳正風的手,讓他慢慢的跟上大家的步調,女孩說:「你要看著我的眼睛呀,這樣我們才會越來越有默契。」
不知道是原住民的熱情奔放,還是小米酒酒精在吳正風腦子裡發酵,他居然臉紅,跳舞時還一直同手同腳。
鴉馬在一旁哈哈大笑。
那天晚上,大家一直開心到東方泛白,隨著柴火的漸熄而安靜下來……
山林裡都是灰色的野兔。牠們不怕吳正風,反而半蹲起來看著他。吳正風追牠們幾步牠們就跑幾步。他不追牠們的話,牠們就停下來看吳正風。就這樣追追停停。兔子跑到了一座墳頭上面就不動了,吳正風想抓住其中一隻,小心翼翼的走過去。
突然天氣變了,剛才還是大太陽,這時卻刮起了一陣風,天也陰了下來。不巧,一根樹枝掉了下來剛好打中吳正風的頭,等他再看兔子的時候,兔子消失了,也就是那麼一眨眼的工夫。
吳正風從夢中醒來,看著身旁呼呼大睡的鴉馬,點了根菸。那天晚上吳正風沒有睡好,翻來覆去都是那群兔子蹲在墳頭上面看他的情形。
中午,鴉馬醒來,吳正風告訴鴉馬他做的夢。鴉馬一臉嚴肅:「等我一下。」
吳正風一人在屋內抽著菸,回憶所做的怪夢。
沒多久,鴉馬帶了一些人回來:「走吧!」
「去哪?」吳正風一臉疑惑。
「你夢中的墳墓。」
一行人走在他夢裡的山路上,吳正風心中忐忑不安。心道:「真有這麼一條山路。」
來到夢裡的墳墓前。
「是不是這裏?」鴉馬問。
吳正風點點頭。鴉馬臉色鐵青。
「挖吧!」鴉馬大聲說。一行人開始挖墳。
墳被挖開了,露出了棺木。鴉馬一聲令下,棺材打開了,大家馬上捂住了鼻子,卻什麼味道也沒有。
「咦──」鴉馬往前探了下身,看見了他姐姐,和她活著時候沒有兩樣,臉色還是紅潤的。
照民間的講法,紅色可以辟邪,鬼怕紅色的東西,所以一個人如果死以後變成鬼,他一定會怕紅色,而如果全身都穿紅色的話,死了以後,他就不怕紅色,那表示什麼?一定要回來報仇。
上個月中,台中市向上路的一棟大樓,抬出了一具冰冷的屍袋,年輕的女模特兒因為不滿雜誌社報導她與藝人傳出一夜情的緋聞,因而含著怨與恨,在家裡上吊自殺。
令人驚訝的是,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十九歲的女模特兒,在自殺當時,全身都穿著紅衣和紅鞋而死。她激烈的手段,使得整件緋聞案,不但鬧得滿城風雨,更增添了不少神祕的色彩。
就在女模自殺後幾天,警方在桃園的一處池塘,發現一具女性沉屍,當屍體被撈起時,赫然發現也是一身紅衣紅褲,令圍觀者議論紛紛。紅衣女子的死因還有待調查,不過,卻留給一旁哭泣的家屬,難以承受的哀傷與痛苦。
而在台北市的另一個現場,兩名女子悲傷的在燒著紙錢,一邊則吊著一條紅色的繩子,氣氛顯得格外哀戚,這是一名有多次尋死紀錄的女子,身著紅衣紅鞋,以紅繩上吊自殺。
台灣一連發生好幾起穿紅衣女子的自殺案件,事情似乎顯得並不單純。根據統計,自殺再度進入台灣十大死因之一,幾乎每天就有六個人自殺身亡,女性又是男性的五倍,當然感情因素,仍然是導致自殺死亡的最大原因。許多年輕女性,相信紅衣復仇之說。
「穿紅色真的會增強死後的能力嗎?」小康問。
「你說哩?」鄒天豪凝視著死者。
「不會。」
「嗯。」
「那我們來這幹嘛?又沒鬼。」
「有人殺人的事,才找得到流浪者。」
「喔。」
小康突然一陣暈眩。但馬上又恢復了清醒。
「不愧是你選的徒弟!」流浪者不知從哪出現。
「我們能力不夠。」鄒天豪嘴角露出微笑。
「走吧。」
「誰幹的?」
「連續殺人魔。」
「你一定要那麼酷嗎?」小康興奮的瞧著流浪者。
流浪者睨視小康一眼,也不回答,小康卻全身顫慄。
空氣又在不安的流動著。
「去吧。『引渡者』就在前面。」鄒天豪眼光投向前方。
「我不甘心!」
鄒天豪望著消失在前方的紅衣女鬼。他右手掌一伸,只見他前半身慢慢透明,右手縮回時,手中紅光忽現即逝,又恢復了原狀。一切好像都沒發生過。
「就這樣?」流浪者伸了個懶腰。
「其他交給『引渡者』處理了。」鄒天豪聳聳肩。
「很好。鬼的事我不處理。」
「嗯。幫我一起招喚『引渡者』。」
「那麼嚴重?」
「成魔了。還有能力結成魔界。」
「那的確是『引渡者』的責任。」
「走吧。」
三人一起消失在一樣的街道。人群一樣的來來往往,忙忙碌碌,為自己生活而打拼,誰會在乎今天死了幾個人?
青岐位於烈嶼西南部,是島上最大的村落,居民以農、漁業為生。由上岐國民小學的右前方,通過管制哨站即可到達海濱。沿北側海岸方向看去,沙灘中有一花崗片麻岩體露出;往南行則是金門地區唯一的一段玄武岩海岸,全長約一公里。海岸線上呈現玄武岩美麗而富變化的地質景觀。
沿著海灘走,又見玄武岩風化後形成特有的巨大洋蔥構造,像是由一位才華洋溢的建築師所堆砌出來的華麗傑作。
岸邊還遺留一輛廢棄的坦克車,讓人不致遺忘血腥的當年。望向不遠的海上,見到如一塊小小沙丘般的復興嶼。海水、風、沙灘,平靜的存在著,遵循它永恆的運轉規律──大自然是沒有心機的。
海島凌厲的風濤,像鬼哭神號般的震懾人的心靈,他們漫步於海角山崖,想找尋一些往昔的蹤跡,但時代匆遽的腳步如呼嘯而過的海風,將歷史逐漸褪色而泯沒。
「好漂亮喔。」玉昍露出迷人的酒窩。
「這是網路上大家都知道的鬼故事,不是都有結局了嗎?」小康迎向海風,放鬆心情。
「當來度假不好嗎?」高天爽心情好像也很好。
鄒天豪享受在豔陽拂照下與海風的吹拂中。
「鈴──」鄒天豪的手機響起,傳來吳正風的聲音。
鄒天豪聽完吳正風的敘述:「屍體快燒了吧。等它成妖後,會很麻煩。」
「我在金門,無法趕過去。」
「嗯。知道。」
鄒天豪向其他三人說明吳正風所遇到的事。
「為何會屍變?」小康疑惑的看著鄒天豪。
「為何會有生命?」鄒天豪望著海浪,「有個美國人去非洲探險,被食人族抓住,食人族煮了一鍋水準備把他來個涮涮鍋,美國人說:你們好野蠻,為了吃人而殺人!食人族說:你們才野蠻,不吃人還殺人!」
三個人用不明白的眼神看著他。
「一樣的DNA都會有不同的人性,一樣的屍體當然也會不一樣。」鄒天豪從口袋裡拿根菸點上,「如今人類可以用生化科技製造出不同的生命。天地之間的能量,當然也可以創造出妖怪。只要天時地利人和。別忘了,你們人類的知識,來自宇宙萬物間的自然變化,生命也是由宇宙與天地間的能量所創造的。相對的,我們也可操控宇宙與天地間的能量。所以要修行。」
「我們人類不是由你們所創的嗎?」小康當然了解何謂「生命體驗者」。
「那我們呢?我們是哪來的?」鄒天豪丟出個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問題。
「先有白天?還是先有夜晚?」
兩人相視一笑。
「先要有生命才能創造出生命。」玉昍高興的笑著。
「神要造人,當然要先有神。」高天爽也點頭。
四個人不情願的晃到了傳說中的阿水伯家。阿水伯總是沉沉默默的,沉在一種誰也猜不透的安靜裏。也許是一種獨立遺世的狀態,屈服於軀體衰敗的阿水伯無可奈何地退出了俗常的生活。
阿水伯家那條老狗,軟怠地趴在屋內,正扯長了脖子,舌頭一伸一縮哈哈喘著粗氣。他養了一輩子的狗,死了,又養,已經不知養過了多少?光陰也在不同陪伴著他的狗中,不回頭、也不得不離去。
「我很少看網路鬼故事,無頭部隊的結局是什麼?」
阿水伯瞇起雙眼:「有一年冬天,蔣公巡視小金門,當他巡視到南山連時,發現這個重要的軍事據點竟然沒有人駐守,馬上把陪同巡視的小金門司令官叫去臭罵一頓……南山連的集合場依舊綠光閃爍,無頭部隊精神抖擻的托著槍,秩序井然有序的出操上課。蔣公緩緩的往部隊的正前方走去;此時,無頭部隊突然有了舉動。
『立正──』無頭連長發現蔣公向部隊走出去,立刻下命令,隨後轉身面向蔣公報告操課進度……聽了蔣公的一席話之後,無頭部隊深受感動,終於有了動作。無頭連長此時跑到部隊正中央,整理完部隊,向蔣公行完禮之後帶著全連緩緩的往合場的盡頭走去,身上的鬼火也慢慢減弱而消失,不到幾分鐘的時間,整個部隊消失在海岸邊的叢林中。自此之後,南山連恢復平靜,新的部隊也順利的進駐,蔣公安撫鬼魂的事蹟也深烙在金門人的心中……」
「蔣介石也死了很多年了,不需要在說這種屁話了。」鄒天豪突然插嘴,「我感覺到他們一直都沒離開。」
阿水伯眼神一亮:「人在人情在,財去人安樂。可能蔣公死後,他們又出來活動了。」
「是嗎?」鄒天豪也張大眼睛睨著阿水伯。
「總統蔣公,你是人類的救星,你是世界的偉人……」阿水伯忽然唱起這首被遺忘的歌。
哈哈!
「你明白就好。」阿水伯露出很久沒露出的笑容。
「古代也常把人神格化,那個時代也是這個樣子。」玉昍驀地說話,「現在的政府也沒有比較好,一起比爛。」
「絕對的權利,使人絕對的腐化。人性如此。人的事我也無法處理,處理『曾經』被蔣介石感化過的鬼吧。」
「怎處理?」小康認真的問。
「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將複雜簡單化,利用軍人的特性。」
「嗯。一個口令,一個動作。」
「這沒事了,你先趕回去支援吳正風。」
小康點頭。
「咦──」等小康走後,鄒天豪好像又感覺到什麼。
阿呆是個中年單身漢,對鬼神之說,從不理會。
不理會不表示不會發生。
阿呆被嚇得死去活來。
那天,他睡到半夜的時候,阿呆聽見陣陣的悲哭聲,那種淒厲的聲音,令人毛骨聳然,阿呆睜開眼睛,看見一個滿面血痕、並用保鮮紙包裹著自己的女鬼,樣子非常恐怖。
女鬼不單樣子恐怖,還爬到阿呆身上,並不停嚷著:「我好冷呀!好凍呀!」而且整個晚上都不肯離去。阿呆撞到女鬼後,身體狀況每況愈下,到醫院求診,發現身患重病,必須要停止工作,好好休息。那女鬼自此便經常現身,嚇唬阿呆,每晚坐在他身邊呻吟,弄得阿呆病情日益嚴重。
阿呆不勝其煩:「你究竟想怎樣?我又沒有冒犯你,何必要欺人太甚!」女鬼憂鬱地苦笑,然後指著牆壁,慢慢化作一縷輕煙便離開。
學校的第二座樓共有兩層,樓上的廁所,一走出來就有一面長鏡子,能把整個人映入鏡中。
鏡子四周釀有巧克力色的木雕,類似以前的閨女,在穿上華服後,在鏡子前,翻翻起舞的長鏡子,經過時間的洗禮及腐蝕,四周的木雕已成黑褐色,鏡面也不再明亮,朦朦朧朧的。人站在鏡前,也不能很清楚看見自己的樣子。
小花的課室剛好在第二座樓的樓上,每一次如廁後,她都喜歡在鏡子前照一照,看看紮著馬尾的長髮有沒有亂,再把身上的校服整理好,然後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笑容,繼續上課。
小雅與小花是乘同一輛校車的同學。六時四十分了,校車就要到了,怎麼小花還沒有出來呢?心急的小雅在想,平時小花一放學,就會到食堂與她會合,然後一塊兒等校車,今天怎麼到了現在還沒有出現呢!
小雅決定往小花的教室跑一趟,看看小花是不是還在教室。但教室裡頭只有小花的書包,卻不見她的蹤影。小雅靈光一閃,心想,小花會不會上廁所了?
小雅在進入廁所之前,在長鏡子前發現小花用來紮頭髮的髮膠,也發現鏡子四周的木雕,有爆裂的跡象,木屑撒了一地。小雅心中覺詭異,隱隱約約覺得有些事發生在小花身上,可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當天晚上,小雅接到小花的媽媽氣極敗壞打來的電話,訊問小雅為甚麼小花沒有回家,到底去了哪裡。小雅覺得事有蹊蹺,建議與花媽一起去學校找小花。
到校後,站崗的陳伯表示,沒有看見任何人的蹤影,但在第二座樓的樓上,發現一個書包,還當場拿出來給花媽及小雅看,「這不就是小花的書包嗎?」
在小雅的要求下,站崗的陳伯領著花媽和小雅去第二座樓的樓上,把小花上課的教室打開,但裡面靜悄悄的,沒有甚麼特別。
小雅下意識裡,還是覺得該到廁所看一看。廁所裡,也是靜悄悄的,只聽到他們的腳步聲。突然,他們聽到微弱的聲音,從廁所外的長鏡子傳來,似小花的聲音,叫著:「救我……救我啊……」
大家快步走向鏡子前,可甚麼也看不見,可是,還是能聽見「救我……救我啊……」的聲音。花媽帶著顫抖的聲音:「小花是不是在裡面啊!」小雅感到一陣刺骨的寒從心冒起。
陳伯皺起眉頭:「我認識一個功力深厚的老師,明天我請他過來。我想他會有辦法的,你們先回家吧!」
「頭目不肯將我姐的屍體火化,我也沒辦法。」鴉馬很無奈。
「一定要燒,老師說不燒會有麻煩。他人又在金門,無法趕來。」吳正風很堅持,「晚上,我們偷偷去把她燒了吧。」
「那年她去一個親戚家,據說和那裏的一個男孩好上了,叔叔聽說後就氣急敗壞的把她接了回來,事情過了幾個月,她的肚子大了起來,問她是誰的她也不說,只是哭。於是爺爺安排人,給姐姐灌下去了打胎藥。小孩打下來後的當天晚上,她就上吊了。姐姐是帶著怨氣走的。姐姐生前最喜歡兔子。」鴉馬說出了實情。
「你不早說。快走。」
吳正風拉著鴉馬來到屍體停放的小屋。
「屍體呢?」
「不知道啊!」
吳正風眉頭一皺,抬頭看去。鴉馬順著吳正風的眼光,也看見了漂浮在他們頭上的姐姐。
「快走!」
姐姐卻一瞬間飛下,擋住門口。吳正風雙手凝聚了些許能量,往姐姐身上打去。她毫無感覺的雙手剎時伸出,抓住吳正風與鴉馬兩個大漢的脖子,高高舉起。
屋外霎時人聲鼎沸,燈光四射。
「衝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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