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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窗戶而婆娑漫舞的陽光,讓我宿醉後昏沉的腦袋也被大自然的氛圍自然喚醒,慢慢恢復運轉。吸取了大量的天地精華後精神也抖擻了起來

稍微梳洗一下,我便去沙灘跑步。

我是不是太放鬆了?再同一地方待太久?自以為安全的地方其實並不安全?還是想太多?以前我是不會如此做的。是不是累了?厭倦了?孤獨太久了?像長年漂流在海中看不到陸地的船,想找個地方停泊?為何心情又忽然的不好,也說不上來,不知自己在想什麼。職業病吧?

我的生活,每天都在警戒中,在不相信任何人中過日子,我才能生存。我也不知一個人孤獨了多久,沒有朋友,像個沒有靈魂的傀儡。

魆地裡好似都潛伏著騷亂和躁動,總有一種被窺探,被跟蹤,會被伏擊的不安,靈魂中渴求不到一份寧靜……

望著海浪,感覺生死好像海浪潮起潮落,有節奏的「生死生死」在拍打著海面。生亦何歡?死亦何哀?人生何去何從?遠端的海慢慢變得朦朧,無形中我好像在海的深處,又冷又暗,卻沒有人來救我。驀地,海水變成紅色的,前方有許多熟悉又模糊的臉孔出現,他們的手伸向我,卻被我無情的撥開。他們的臉孔由模糊變清晰,由苦痛轉為猙獰,一個個開大了口,向我撲來。

我在幻想中驚醒,一身冷汗。週遭海風依舊,藍天依舊,海水依舊,陽光依舊,景色如常。沙灘還是一樣的沙灘。我,也許不再是原來的我。

 

芭達雅(Pattaya)位於曼谷東南方約一百四十七公里處,基本上,是由一條約四公里長而比筆直的濱海公路所構成,在道路的一側由旅館、酒吧、以及餐廳相毗連,靠海的一側則是充滿南國浪漫情調的椰子、棕櫚樹為背景的沙灘。

自從來此後,我每天都要吃又辣又酸帶點甜味的泰式米粉,來解除宿醉後的腦袋。醒後又去同一家露天酒吧飲酒,醉後又一個人走。每天都想離開這裡,卻又不知不覺的待著。

「你有什麼煩惱嗎?」一晚,Bartender忍不住用英文問我。

「妳沒煩惱嗎?」她用微笑代替了回答。我像往常一樣,喝了不少酒。買單時她說:「餓嗎?想吃東西嗎?等等我下班一起去吃?」我看著這平常不苟言笑的美女,以為我聽錯了。

「Sorry?」

「等等我下班一起去吃東西?」她又重複一次。

「好啊!」我除了想喝酒,也沒事可做。已經來了泰國要一個月。

 

我最喜歡吃泰式魚餅,沾那甜酸辣醬。泰式酸辣湯,一種像螞蟻上樹的泰式料理,也是我的最愛。酸、辣、甜與各種香料(菜)等互相配合出的泰式料理,在舌與口之間遊蕩時,是一種極盡味覺刺激的享受。而各種調味醬,也是泰國菜的精髓之一。

我們叫了瓶泰國Whisky。

以前年輕時,喝酒幾乎不會醉。但隨著年紀的增長,酒,越喝越醉。也許血液裡面已經有太多酒精,還沒散去,又一波來到。也許隨著年紀的增長,煩惱越多才越容易醉。

長年累月之後,聽說吸過我血的蚊子,也會在不遠處墜落,牠也醉了。血型也慢慢變成XO型。在許多的日子裡,我卻不敢真醉。也許外表醉了,心卻沒醉。

很想就這麼醉了,死去,沒有痛苦。

是不是人有生死,才認真地去想生死的問題?如果人能永生的話,誰會去思考活著與死後的意義?有必要嗎?

存在就只是存在,生命就是這麼荒謬。

 

這間露天的海鮮餐廳,有 live演奏。我們邊聽優美的音樂邊悠閒自在的享受美味的餐點。

「喜歡泰國菜嗎?」她問。

「喜歡。」我滿嘴佳餚,含糊的回答。她笑得拿面紙幫我擦嘴。

「很餓嗎?」

「沒,東西太好吃。」

「乾!」我喝完一大口加冰塊的泰國Whisky,「醇酒美人配佳餚,人生也不過如此!」我邊吃邊覷著她:「妳怎都不吃?」

「看你吃得如此精采,我就高興了。」她輕抿朱唇,似笑非笑的。

我夾了塊碳烤的龍蝦肉,送入她嘴中:「我也喜歡看美人吃美食。」

她微笑吃著。

「你沒想像中的那麼酷喔!」

「我酷嗎?」

我只是不喜歡說話,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尤其是沒喝酒時。也許是我的職業讓我不得不如此。

她笑了笑:「一趟由泰國飛往台北的班機上,當高貴有氣質的空姐在售賣免稅菸酒時,突然有一位泰國男子對著空姐說:『哈、哈、哈。』剛開始這位空姐還以為他在開玩笑的打招呼,索性很禮貌地也和他哈、哈、哈。不料這位老兄又對這位空姐哈、哈、哈,幾次下來,這位空姐真的火大了,對著這位泰國男子大叫:『哈、哈、哈你媽個頭勒!』」我聽完哈哈大笑。泰語的五發音為「哈」,這位泰國朋友只不過是想買條五五五牌的香煙而已。

「你也會笑喔。你也懂泰語?」

我隨口「嗯」了一聲,內心卻不斷的重複她的話——你也會笑喔。忘記自己多久沒真正笑過了。

「又裝酷了。」她說。我勉強一笑。

「你這次笑得好醜。」

服務生上菜的動作,打斷我倆的談話

「再一瓶Whisky。」

「你的眼神很憂傷。」凝睇我的是明媚而帶著野性的一對美眸,像在深黑海洋裡發光的寶石般往我射來「在我工作的環境,看過各式各樣,各種種族與國家的人。」

「乾!」我舉起酒杯,揚頭一飲而盡

「找個人談談是好的,可以發洩心中的種種不舒服情緒。」她也喝一杯「說來話長嗎?」

我搖搖頭又點頭。我的職業讓我習慣所有的事要一人承擔。

「乾!」換她舉起酒杯,揚頭一飲而盡

 

昨天晚上(也許今晨)我吐了,喝了太多。她送我回渡假村中的小木屋,那有極度的隱密性。她幫我脫衣洗澡,清理穢物,中午才離去。她曾凝視著酒醉後躺在床上的我好久,表情相當複雜。最後嘆了口氣才轉身離開。

晚上我又像上班打卡般,去她的露天酒吧。

「乾。」她睇著我微笑。

我笑道:「沒酒怎乾?」她笑著將酒遞了過來。還想跟她講話時,她又開始忙碌了。兩個彈吉他的歌手來到我身旁唱著歌曲。那是被草蜢翻譯成「失戀陣線聯盟」的一首泰國歌。他們國、泰、粵語輪流唱,很好聽。唱完時,我除了用力拍手,小費也不能吝嗇。這晚生意好像特別好,她忙得不可開交,連跟我 say hello的休息時間都沒。忙是一件好事,表示錢從四面八方湧入她的帳戶。

突然一陣無秩序的亂與吵,原來是有台灣來的遊客在與人爭吵。當地導遊忙著排解。

「走,去別家。幹恁娘咧,恁爸開錢還要受氣。」一位同胞氣呼呼的走時還不忘用家鄉話問候對方母親一下。

「乾。」她突然出現在我面前,「你的同胞好凶喔!」

我尷尬的一笑:「有一次東京發生一件闖空門的竊案,日本警察到現場只瞄一眼,就斬釘截鐵的說:是『中國』小偷幹的。」

看著一臉疑惑的她,我喝口酒:「日本警察解釋:日本小偷對受害者會不好意思,所以盡量不破壞住家。像這樣把家裡搞得一塌糊塗,甚至還拉泡尿洩憤的竊案,都是『中國』小偷幹的。」

「很有『中國特色』喔!」她哈哈一笑。

「很多大陸遊客錢花得比洋人凱,卻沒贏得人家尊重。富而不好禮,就只是暴發戶而已。」她應該把台灣、大陸遊客歸成同一類吧。(她可能不好意思在我面前說台灣人的壞話。)

「剛剛那名台灣遊客的態度,有比『大陸人』好嗎?」我喝了口酒。

「你們都是『中國人』,出自同一品牌嘛,有相同『特色』也不奇怪。」

「乾。」我只能傻笑。

她又忙去。我卻想著:

中國不是「禮儀之邦」嗎?是什麼讓文化傳統慢慢的改變?雖然海風深情浪漫的吹來,卻吹不走我心中的疑慮。

一杯杯喝下肚的酒,卻讓我腦中的記憶更加清晰。

 

風中有一股淡淡的歷史憂傷傳來,天空飄灑起斜斜的細雨土丘上的一座座孤墳裡(知道他們名字的只有他們的後代),安息著一群曾經見證過那段歷史傷痕的勇士。真正的英雄總是籍籍無名,只有默默地犧牲與奉獻。

今日的美斯樂早已不再悲情,取而代之的郤是一片安詳。

Asia,一個東方世界的代稱——亞洲,亞細亞是它那已越來越不為人知的古老譯名。腦海中隱隱傳出一首歌:

 

亞細亞的孤兒 在風中哭泣
黃色的臉孔 有紅色的污泥
黑色的眼珠 有白色的恐懼 
西風在東方 唱著悲傷的歌曲

 

我也想起小時爺爺重複對我訴說他所經歷過的那段歷史:

我們當初根本來不及到達預定會合的地點就已經被共軍一路追擊,在前無生路後有追兵的情況下,退入緬甸邊區是唯一可以選擇的路。

當時我們孤軍在整個中緬邊界的粗估至少在七萬人以上。第二次中緬邊界會戰之後,緬甸政府向聯合國控訴在其國境線內活動的中國反共游擊隊,會不斷以武裝方式對其進行騷擾,陰謀結合當地反政府團體企圖奪取緬甸政府政權。這樣變成了我們孤軍是侵略他國的外來軍隊。在當時中美泰緬四國會議之後,蔣介石下令將撤回在中緬及中泰邊境上活動的游擊隊,總數大約在一萬五千至一萬八千人左右。                          

但這之中的落差就有五萬人,蔣介石並且揚言:自此之後中華民國政府不再與邊區游擊隊有任何的關連。中華民國政府無力也無法保證將邊區游擊隊全數撤回台灣本島。話雖如此,但是四國會議的風頭一過,台灣又立刻與仍在邊區游擊隊的我們接頭,因為對於喪失偌大領土的蔣介石來說,我們這些身在異域卻心向中華民國的游擊隊是絕對不能棄之不顧的。一直到某次空軍的空投機在緬甸上空被緬甸戰鬥機擊落後,將整個事件曝光,台灣當局才在美國的壓力下中止與邊區游擊隊的官方關係,但私底下我們還是幫中華民國政府秘密進行了許多任務。

 

美斯樂,是中國人上世紀悲劇中的一個樂章。

因為替泰國打敗緬甸而得到泰國政府的認可,允許美斯樂保有軍隊,允許孩子學中文、升中華民國國旗,並可以歸化泰籍。居民以種茶、果樹為生且保留著中國人的生活,春節前往還可聽到放鞭炮的聲音。在此除了可看到孤軍將領段希文之墓,還有古練兵場、榮民之家。

 

「你今天沒啥喝喔!」她的聲音將我拉回了現實世界。我笑了笑,才發現週遭人已漸少,不知何時離去。

「想什麼?」

「沒。」我頓了頓,「想些你我無法改變的事實。」

「有什麼事實是你我可改變的?」我想了想,「好像沒有。」兩人相視大笑,又喝了一杯。

 

我回到小木屋中,躺在床上,打開notebook,輸入密碼與指紋,插入一片無線網卡。加密連線後,我打開某個即時通程式,輸入密碼帳號。

「時間過了,貨款尚未收到。」我鍵入字句。

「了解。」對方回覆。                        

「只等三天。」

我結束網路對話,又換了片無線網卡上網,瀏覽下網路上的新聞。此舉當然是防止被人追蹤。

 

台灣桃園縣縣長公館傳出槍響,奪走縣長、縣議員等八條人命,震驚全國。八人腦部被子彈貫穿,堆疊在縣長公館警衛室。被害者們被兩名身著雨衣的歹徒挾持到官邸警衛室中,以近乎槍決的方式槍擊頭部,結果造成八死一重傷,只有位縣議員在急救後死裡逃生。

他也因而成為台灣地方自治史上第一位於任內遇害的縣市首長。

 

官邸發生血案的新聞傳開之後,兇案現場圍觀了大批民眾,荷槍實彈的員警看住封鎖線,鑑識人員火速進駐採證。飽受驚嚇的外庸,親眼目睹兇手離開現場,她被警方視為是非常重要的人證,立刻在重重保護之下,離開現場。(台灣警政署長不得不拍胸脯發豪語,這個案子一定會破來安撫社會人心。)

在不到兩坪大小的警衛室裡頭,被害人被一一控制住,被膠布矇住雙眼,最後以幾近行刑槍決式的手法,集體屠殺了八條人命。

 

我關上notebook,換上不同的手機sim卡,打了幾通電話。

這裡有我真正可信賴的同胞與夥伴。

 

傍晚時,我又不知不覺又來到她的露天酒吧。她一樣忙碌著。我常聽到有很多來自各國的人士跟她哈啦,也不知她懂幾國語言。

「我以前好像在另一家pub看過你?」客人問。

「嗯,看過你以後我從此也不再去那家pub了。」她回。

「嗨,美人兒,妳是什麼星座的?」台灣人問。

「你眼睛瞎了?沒看到我忙著再做。」她用國語回。

「妳的身材像希臘神像一樣完美。」歐洲人說。      

「對不起,今天不開放參觀。」她用法語回。

「如果我能看見妳裸體,我會喜悅而死。」美國人說。

「如果我看見你裸體,我大概會笑死。」她用英語回。

「收工後想做咩?」香港人問。

「咁係躲你先!」她用粵語回。

等她不忙時我問:「妳是國際標準答錄機啊?」她笑著回:「每天想跟我上床的人太多了。拒絕到麻木。」

「如果遇到妳喜歡的呢?」

「會跟他出去玩啊。」

「會做愛嗎?」

「不一定喔。」她認真的注視著我。我喝著酒,不看她。

 

兩瓶泰國Whisky,一盤在路邊買的泰式魚餅。我倆坐在沙灘上,棕櫚樹下,喝著酒,吃著魚餅,任海風吹拂。此時海潮退去,沙灘向外延伸了幾百米。偶爾有些沉不住氣的小螃蟹鑽出沙洞,又閃電般轉移到另一個洞穴。

   她打破沉默,隨著海風說:「芭達雅的海灘雖美,卻經不起人為的破壞。如今的它,少了點自然的美,多了點人類自以為的美。」

地球不應該由人類來主宰!」我默默聽她的抱怨。

「妳今天心情不好?」我試探的問。

「我也是出自人為的美,不是自然的。」

「現在很多人整容啊,So what?」

星子漸隱太陽從地平線那端探頭魚肚白的蒼穹由淺藍轉為澄黃、紅紫絢爛的七彩光一刻不停地變化大地漸漸光明。

「我從小就被送入專門培養人妖的學校,希望長大後能改善家計。」她突然說起了自己。

「人妖學校?」

「嗯。一般是從小孩兩三歲時開始培養。培養的方式是以女性化為標準,女式衣著、打扮、女性行為方式、女性的愛好。同時,更重要的一點是吃女性荷爾蒙藥。這種藥的作用在於抑制男性生殖器官的發育,促進體內新陳代謝,並向女性發展。一般有十多年的服藥期。十多年後,男性生理特徵便逐漸萎縮,如男性陽具,就會變得又短又小,而皮膚就會變得細潤,有光澤,臀部、胸部會越發達,像女性一樣,肌肉減少,皮下脂肪增多,皮膚富於彈性,胸乳增長快的,比普通女性還高聳、渾圓、挺拔。」她解釋過後我才訝異,「你是?」

「我是變性人。」

「變性人?沒有小雞雞了?」

「嗯。」她居然會臉紅。

沉默了好久。只見她玉手輕點著螓首,若有所思,若有所盼。

「你為何跟我講這些?」

「不知道。我相信你能了解。」

「了解又能如何?」我又喝了一杯酒。

「找個人談談是好的,像似發洩心中的種種不舒服情緒。」她也喝一杯。

彼此各自喝著酒,聽著海浪聲,久久無語。

「我小時常在古塔、禪寺中玩抓迷藏,也不管它們莊不莊嚴,也常讓和尚、尼姑們拿著掃把、扶塵追趕。」我望向遠方,「從小我就不屑世俗禮教這一套。」

「嗯。」她幫我與自己點根菸,「我們一出生,好像便活在世俗的枷鎖裡,就在學習人之所為,應該與不應該,應為與不應為。因時因地,因風俗民情之差異而立規範。

遠方應該蔚藍的海水卻只看見一片虛無,不知誰在我眼前遮住了簾忘了掀開

「小時我爺爺常說他老了,一輩子的漂泊,不想在動了。那時我又剛出生,我媽也不放心我,所以我爸一個人先到台灣去。」

「你不是台灣人嗎?」

「我在美斯樂長大。」

旭日將海染成了絢爛的、亮麗的、變幻莫測而光芒耀眼的色澤。那又圓又大又燦爛,鑲著一圈金邊的太陽從海平線漸漸昇起。

海面上,像是被敲碎的玻璃屑,反射著點點光華,亮晶晶的、閃熠熠的、明晃晃的……炫耀得讓人睜不開眼睛。

「我們當初是貧窮的、物質上缺乏的、教育上不足的、生活上沒有依靠的一群人,更不要說有啥國家認同問題。生活才是問題。」

我腦中忽然又傳來那熟悉的歌聲:

 

亞細亞的孤兒 在風中哭泣 
沒有人要和你 玩平等的遊戲
每個人都想要 你心愛的玩具 

親愛的孩子 你為何哭泣

 

她突然抱著我,抬頭望著我:「吻我?」我卻自顧自喝著酒,沒有回應。露出哀怨眼神的她,突然傳來一股殺氣,幾秒鐘後,慢慢轉變成溫柔。

雖然她如今千嬌百媚,但想起她曾經是個男人,我就有種不舒服的感覺。當然,還有她真正的身分。

「給我點時間?」

她點點頭:「乾!」我看到她眼淚不爭氣的流下,我想說些什麼,但始終沒說。海風一樣傻傻地吹來,來泰國第一次沒裝醉的夜晚。

 

這晚她下班後,我們買了些下酒菜,準備來我住的小木屋繼續喝。夜晚的海風依舊徐徐地吹來,星辰依舊高掛在夜空上,空氣卻不安的流動著。從小到大所訓練出的本能讓我警覺到小木屋裡危機四伏。

「躲到那棵樹後。」我低聲對她說。

我悄悄的接近小木屋的門前,一腳將小木屋的門踹開,開門的強勁力道,幫我擺平了躲在門後想突襲我的人。此舉看似魯莽,卻是我故意如此,以達到先發制人的效果。門邊的另一人一腳向我踢來,被我側身閃過,他則遁出門外,隱沒在黑暗中。倒在門旁身穿黑衣的男子,留著鼻血,動也不動。前後十幾秒的騷動,就此平息。她平靜的來到我身旁:「你怎知道裡面有人要突襲你?」

「小木屋內太黑暗了,連我手機與電腦充電器的微弱燈光也沒有。」

我打開燈,四周看看:「我該走了。」

「何時?」

「等等。」我邊說邊收拾衣物,「幫我看看那傢伙身上有些什麼?」

「我能跟你走嗎?」她邊搜躺在地上男子的衣褲邊睇著我。

夜晚的海風還是緩緩地吹來,星辰不動的高掛在夜空上,小木屋依舊是小木屋,但有人的心已經改變。

 

春雨後,花木經過它的輕濯,如少女經過一番細緻的梳洗,來得更標緻與迷人!男人穿著紗籠,女人把東西頂在頭上行走,這是泰緬邊界最熱鬧的城鎮——美塞。附近有舉世聞名的「黃金三角洲」,即泰、緬、寮三國領土相銜接的地方,以湄公、美塞兩河的交匯,成為自然國界。附近也住有些少數民族村落:長頸族、大耳朵族、阿卡族等;但他們獨特的民族文化背景,在與外界頻繁接觸後,反而讓他們背負著沉重的人生壓力。

 

那年,我不小心回到了台灣。我不習慣這裡生活,我自己有求生的技巧與本能。我喜歡自由自在,討厭被約束。台灣也沒讓我有家的的感覺。我的家鄉沒有高樓大廈,人們不會鉤心鬥角,汲汲於名利。

 

狂奔疾馳的九輛救護車,發出急促刺耳的警笛聲。和死神拔河的結果,即使施打了幾百劑的強心針,也無濟於事。除了一位縣議員保住了性命之外,其他八個人一點生還機會也沒有。被救活了一個人,表示我們這次任務有瑕疵,We are professional,是不容許有汙點的。當時也不知道他能存活,心臟會歪,怎知他腦也會壞?卻省了我們不少事——善後工作。

我和一名幫手身穿雨衣,從容走出官邸,挾持了在車上休息的秘書,逃離了現場。

 

溫柔從後方而來,抱著我

「想些什麼?」

「妳又不了解我,為什麼要跟我走?」

「你也不了解我啊,為什麼肯帶我走?」她不答反問。

我拉著她的手,讓她坐在身旁。

這天,我們投宿在一間民 宅。當然是我安排好的。

「我早是死人,只是軀殼還在。很奇怪,越想死卻越死不了。」

「哪有那麼難死?想死我們一起死。」她的唇貼上我的唇,身上飄來一股淡淡的香味,我也熱烈的回應著。

唇分後,她依偎我的胸前柔聲道:「你何時識破我的?」

「妳何時愛上我?」我凝視著她。

不等她回答,我又激動地吻著她柔軟的唇,緊摟她在懷裡。這是愛,是情,是迷惑,還是喜歡冒險的本性?還是我真的累了?想死?

我也不知道為何與她在床上,月光也無異議的照在床頭,讓氣氛更加的美。我手指撫摸著她的長髮,緩慢的移動至她光滑的背,在她背部緩緩游移。若有似無地劃過她的大腿,來到她的私密處。她按住我的手。我的手卻不斷不聽話的動作,享受著與她肌膚相暱的接觸,貪婪地吸取更久的感官愉悅,好奇探索著她變性後的器官。

溫存過後,彼此依偎著。我抱著她光滑的身體,聽那蟲鳴蛙鼓。

「當人類只剩求生的慾望時,會跟野獸一樣。也許有過之而無不及,因為多了些知識與智慧。」我打破蟲鳴蛙鼓的聲音。

「我只想陪著你。」她幽幽的說,「永恆是什麼?誰能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也許等等來個大地震,把這的人兒都一股腦兒的回歸自然。」

我說句泰語:「คุณสวยจรินฯ(坤水晶晶,你很漂亮)。」

她又很有技巧的讓我勃起,一室春光。

 

那天暗夜裡的狗吠,吵得我想殺狗。我和一名幫手已經悄悄潛在縣長官邸,即將帶走八條人命。

天剛微亮,清晨六點多,一如往常般,縣長官邸前的縣府路慢慢出現上班的人車,而在官邸內,外庸走到大門口拿報紙。女人瞥見我坐在警衛室,但沒特別注意。七點鐘,幫傭進入官邸和女人一起準備早餐。七點十分,司機也來到官邸準備接縣長上班。七點三十五分,機要秘書提著雞湯走進官邸。八點鐘,縣長梳洗完畢走下樓,那也是女人見到縣長的最後一面。三分鐘後,兩名縣議員以及秘書開車抵達官邸,車子停在大門口外,兩位議員走進官邸,秘書則是買完早餐後,回到車上休息。緊接著,官邸警衛來交接,另外農業局長夫人則是來拜訪縣長夫人。

這一切都在我掌控之中。

這些人最後都被我與幫手一一集中到了兩坪不到的警衛室。八點十五分左右,幫傭來察看,也被我一槍解決。

天空飄著斜斜的細雨樹木在風中搖擺雨點打落的參差樹葉官邸裡卻增添了些死亡的氣息

 

台灣媒體報導:

幾乎是官邸血案僅存的希望,曾經他從槍口下奇蹟式的逃過一劫,專案小組渴望會有再一次的奇蹟。縣議員雖然活了,但記憶沒了。縣議員的秘書在當時遭到兩名歹徒挾持,最後幸運獲釋。這段在車上和歹徒共處的關鍵時刻,縣議員的秘書向專案小組描述歹徒的特徵和口條,進而發佈了查緝專刊,然而舉報線索卻沒能有進一步突破。

 

孟卯三角地是瑞麗江及支流南碗河交界處一個富饒的壩子,處中緬交通要道上,至今從緬甸入雲南,亦必由南坎渡瑞麗江。由於地處要衝,加上孟卯壩土地肥沃,出產富饒,今緬北最大產米區即在此,因此南坎中緬商賈雲集,為滇西南及緬北一相當繁榮的商業小都市。五、六十年代國民黨孤軍中的李崇文和李文煥的游擊隊即駐紮在南坎附近的臘戍,對外聯絡、收集情報及採購給養都在南坎一帶進行。那是我小時常去的地方。在中國雲南省德宏州瑞麗江對岸,一個曾經是中國領土的異國小城。
       南坎,是禪語地名,即「金江」之意。它是一座有著悠久歷史的古城。佛教建築遍佈城鎮四周,一座座氣度不凡,輝煌壯觀的古塔、禪寺掩映在青山綠水和鬧市之中,還有我小時與同伴嬉戲的足跡。

我們來到了南坎,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

西南與緬甸接壤,東南與寮國交界,國境線長達九六六點三公里。在這塊奇異的土地上,傣族人民世代生存,安居樂業。獨特的自然環境使他們形成了特有的生活習俗,鳳尾竹掩映下,高腳竹樓錯落有致;笛聲悠揚中,傣家人載歌載舞,呈現出絢麗的異族風情。

瑞麗,傣語叫動卯,意思是「霧茫茫籠罩的翠綠地方」。它三面與緬甸接壤,瑞麗江像一條閃閃發光的玉帶,隴川江又像一條金色的緞帶,從東西兩面纏著翡翠般的瑞麗壩。在瑞麗壩,中方有瑞麗市,緬方有木姐、南坎二鎮,形成了「一個壩子,兩個國家,三個縣(市)城」的獨特的邊境風光,更增添了它風姿的秀美。

「在這裡,我的許多先人替國民黨政府出生入死一輩子,最後卻落的客死異鄉,身首異地。」在樹林中的小木屋中,她舒服的靠著我,聽我侃侃而談。

「當年南坎雖屬中國,但卻是被緬甸國土包圍的一塊飛地,而垂涎南坎的英國要求清政府割讓,卻被李鴻章所拒絕。但在清光緒二十三年,也就是一八九七年,清政府在英國的壓力下,被迫將南坎永久租借給英國。」

「一九四八年緬甸脫離英國獨立,仍霸佔江心坡地區不放,而後來上台的中共政權則為了與緬甸交好向緬方表示願意放棄大片國土。一九五七年周恩來與緬甸總理吳努會談時表示承認當年由英國所劃定但原不被中國承認的中緬國界線,即英人所劃的中印麥克馬洪線的緬甸段。三年後,中共與緬甸簽署邊界條約,僅收回片馬,江心坡則被一筆勾銷,同時並將江心坡以西與印度阿薩姆省接壤的中國藩屬的孟養土司控制的大片土地,一併慷慨的送給了緬甸。這兩片土地相加比台灣還大一倍。」

她下床,倒了一杯水,將水含入口中,再用她迷人的嘴,傳給我。我享受著由她口中傳遞來的「濃情水」,慢慢吞入口中。幸福的感覺維持好久。

「一九六零年的中緬邊界條約第二條稱『鑒於中緬兩國的平等友好關係,雙方決定廢除緬甸對屬於中國的盂卯三角地,也就是南坎指定區所保持的永租權關係』。考慮到緬甸的實際需要,中國方面把這個面積約二二零平方公里,八十五平方英里的地區移交給緬甸,成為緬甸聯邦領土的一部份。」

「南坎之租借屬英帝國主義強加於中國的不平等條約,緬甸獨立後,該條約即應廢除,中國也應理直氣壯要回,應如其後中共毫不猶豫收回香港一樣。但想不到中共為『考慮到緬甸的實際需要』竟主動放棄了。除了緬甸,中共對尼泊爾、阿富汗、巴基斯坦也都作了領土讓步,不過尤以對緬甸犧牲最太。」我蹙著眉頭,

「他媽的中共政府對別國如此地慷慨大方送地,為何對台灣不甘心、不放手?」

「你懂很多歷史,感受也好深喔。」她依偎著我。

「當然,這是我生長的地方。小時也常聽父執輩們談歷史和往事。」

 

我睡醒時,她還美夢正香。我出去接觸些兒時玩伴與長輩。我們一行人走入了地洞。地洞裡面有許多不同的房間與裝備,有電視看、有冷氣空調,舒舒服服。

「就是這兩位先生。」我同伴低聲道。

我看著關在房裡的兩位朋友,他們兩雙眼睛也瞪著我。

「他們派你們來殺我?」他們其中一人「哼」了一聲。

「怎麼稱呼?」我客氣的問。

其實,我到泰國時,退路我早就安排好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挾彈者,又在其後。

在沉默片刻後,我們一行人退出地洞後,來到間密室。在不起眼的外表掩飾下,屋內都是尖端科技的結晶。有錢就有科技,也能訓練人才。我注視著其中一個螢幕。良久,她終於出現了。

「妳怎麼那麼慢才來?」他們其中一人責問她。她也不回答,只見她拿出藏在身上隱密處的小工具,打開了房鎖。

他們閃過倒在地上的一名守衛,在隔壁房間拿回他們的裝備。

「別出聲,跟我走。」

他們如我預期的路線逃脫。

「你們先走,我任務還沒完成。」

她走後,他們在互相交談著。

「有點不妥。」

「逃脫的太容易了。」他們雖然自傲,但不笨。

「跟著她回去看看?」

「走!」另一人說。

這一切都在我預料之中,包括他們帶走的裝備。他們也是受過嚴格訓練的軍人,但沒有實戰經驗加上自信與輕敵,怎能不被我擺弄?但關鍵是她。

 

我與她相依偎在瑞麗江畔。

這裡曾經只是一片荒涼的灘塗和一條蜿蜒南流的小河。小河兩岸居住著中緬兩國邊民,雖同飲用一河水,但隔河隔境而居。

「真正殺人的不是妳我,是那些下命令的人。我們只不過是執行的工具,他們也是。」我抱著她,望著遠方青山白雲。

「嗯。我們不殺,他們不殺,也一樣有其他執行者。」她接著說,「你不回去討債嗎?」

「在沒有妳之前——會。讓那些官僚知道小看專業的代價。他們之中要死一個,不然不逼真。」

「我知道。」

「歷史一樣被重複著,人類卻一樣學不到教訓。尤其是那些自以為可改變歷史、操弄大地的上位者。我們何苦助紂為虐?」

「我們與地球就是被這些人所害。人類真的要等到沒國、沒家、沒錢、沒飯吃、沒自我、沒命的時候,才知道末日來臨?沒有任何人可逃避時,才會省悟?」

「也許不會省悟。也許他們只會嘆聲『壯志未酬身先死』。卻不知如果他們少數有野心的人不死,會害死多少人?」

「別又說一堆大道理。我只想跟著你,平凡的生活,遠離殺戮。」她撒嬌般的偎傍著我。

「準備好了死了嗎?」

「嗯!」

我望進她真情的深眸裡,忍不住低頭吻著她。突然槍聲響起,我與她倒在血泊之中。(我的嘴依舊捨不得離開她的唇,還在她懷裡搔癢。)

「別鬧了。」她忍住笑,低聲說完,咬我嘴唇。

我忍痛認真裝死。

 

逃脫了我們故意追捕的他,把我與她死亡的照片帶回台灣。台灣方面也將照片與報告傳給她所屬的相關當位。

 

「目標死在我們的槍下,我們還拍照存證。」

在我及時安排的追兵下,他們只能拍完照匆匆離去,也來不及仔細查證我們的死活。

「對方全力追捕我們,我歷經艱辛萬苦才逃了出來。簡上尉卻沒成功,死在對方追捕的槍下。」

周上校冷冷的看著相片,抽著煙,沒有回應。

「這樣結束也好,也交的了差。」周上校心裡想著。

「很好。簡上尉的後事國家會安排,辛苦了。」

他敬禮後離去。

「對某些人來說,死個人好像下錯棋一樣。除了這個人的親友外,沒人會惋惜這個人,除非經過媒體的渲染,大家會當他是個英雄;這些人默默的為國家貢獻犧牲,死後只是黃土一堆,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名和姓。」周上校將煙熄掉,卻熄不掉自己內心的想法與感慨。

 

雲南其名取意為「萬綠之宗、彩雲之南」,是中國少數民族種類最多的省份,有著四千零六十公里的邊境線,與越南、寮國和緬甸接壤,與泰國、柬埔寨、孟加拉和印度等國相鄰,是中國連接東南亞、南亞的重要通道。在這片神奇的土地上,悠久的歷史,奇異的風俗,獨特的居民,綺麗的風光,牽動了古往今來多少人夢回神往。

我們全身溼透,看著人來人往的人,在熱鬧聲中潑著水。

「據老人家說潑水節源於印度,曾經是婆羅門教的一種宗教儀式。其後,為佛教所吸收,經緬甸傳入雲南傣族地區。潑水節為傣歷新年的慶祝活動,一般在陽歷四月十三日至四月十五日之間,三至四天。第一天,傣語稱之為『麥日』,與農歷的除夕相似。第二天,傣語稱之為『惱日(空日)』屆時人們先至佛寺浴佛,穿上節日盛裝,然後互相潑水,用飛濺的水花表示真誠的祝福。」我向她解釋。

到處歡聲笑語,充滿了節日氣氛。我和她也樂在其中,互相潑著水,而祝福的水也從自四面八方潑來。

我們來到江畔,也穿著傣族的節日盛裝,與群眾歡聚在瀾滄江畔、瑞麗江邊,觀看龍舟競渡,觀看跳象腳鼓舞和孔雀舞,節日的氣氛也達到了高潮。那是傣族新年的第三天,傣語稱之為「麥帕雅晚瑪」。

窗外,青山綿延,落日餘暉。她長髮半遮面,依窗而靠。我慢慢靠近她,雙手環抱著她:「想什麼呢?」

「好險當時我改變主意,沒試圖殺你。」

「也許妳會成功。」我笑著。

「少來!一切都在你掌控之中。雖然不服氣,但我願意輸給你。」

「輸給我一輩子?」她輕聲的「嗯」了一聲。

「你何時識破我的身分?」她頭靠著我的肩,撒嬌的問。

「妳何時愛上我?」我轉頭注視她迷的眼眸。

「在床上。」我們異口同聲。

她笑的好開心,我也擁著她,開心的笑著。

(原來,平凡的日子才是我想要的,也是她想要的。)

「有妳真好。」

「夫復何求!」

溫存代替了千言萬語。

 

小女孩在台北大安森林公園玩著心愛的遙控汽車。只見那遙控汽車在她小手下被控制的那麼地精采,跑的那麼地自由自在、無憂無慮。

「小心!那是妳的乾爸、乾媽從國外寄給妳的喔。」(她與她媽都不知道她的乾爸、乾媽其實就是殺她爸的兇手。)

台北的天空,風卻從亞細亞吹來淡淡的歌聲:

 

多少人在追尋 那解不開的問題 
多少人在深夜裡 無奈的嘆息
多少人的眼淚 在無言中抹去 
親愛的母親 這是什麼道理

 

http://www.youtube.com/watch?v=v1HzyeNLTgc

 

風依舊在大地吹著,人類依舊在爾虞我詐;科技一樣在進步著,但人性卻還在遙遠的侏儸紀中低迴。

 

http://mymedia.yam.com/m/1816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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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醉Tony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