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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大醉第一本長篇小說,寫於200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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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熊烈焰在這倚山而建的城堡內慢慢延伸,染紅了城內半邊天。異王忽輪聖站在城牆上,身穿鐵黑革冑,腰間配著一把長劍,雙目血芒閃動,面色凝重。城外山林間,敵人一層一層,殺氣連天。城下的族人,組成了血肉的長城,拚死頑抗,阻擋如潮水般殺來的兇殘敵人。幾名烏角人竄上城牆,忽輪明揮劍上前,探身出城垛,舞動長劍,砍殺敵人。那兩名烏角人失去攀附城牆的憑藉,尖叫著跌下城去,其中一名還不甘心的在半空中投出他最後的一根短矛,但還未觸及城牆上的忽輪明即已力盡的掉落地面。

「轟隆!轟隆!」一連串震天動地的巨響,北邊的城牆在漫天沙塵碎石中,無奈且不情願的徐徐倒下。使人震耳欲聾的喊殺聲,在城外敵人大軍的前排部隊潮水般移動中響起。異王忽輪聖仰天大叫:「烏角王啊!涅始。連一片自由淨土也不留給我族,趕盡殺絕。我忽輪聖死也必化厲鬼,常伴你左右,看爾滅亡!」轉頭大喝:「靈石,如今城破將亡也,其他一切,均不用說,保我族兒,延續我族。期待一日,還我自由淨土!」剛殺完敵人站立在一旁身材健碩的忽輪明面色大變,道:「爹!」一對虎目,滿是淚水。忽輪聖一聲斷喝:「從此,在我異族無自由淨土的一日,你只可流血,不能流淚。希望你能完成我的遺願,使我族人,共享自由!」

忽輪聖霍然轉身,拔出長劍,向城缺處而去。身後十多個親衛將領,也緊隨而去。城內冒起數十股濃煙,隱見烈焰騰奔而起,高空上,覆蓋著濃厚的烏煙,大地更是昏暗無光。

忽輪聖騎著龍馬,如猛虎出柙,在敵人的刀戈劍海內來回衝殺,長劍揮挑刺劈,敵人紛紛倒斃,鮮血直噴飛上半空。但他身邊的將士,已從最初的五千多人,減至兩千。雖然剩餘的兩千戰士無不負傷浴血,卻是越戰越勇。

忽然前面一陣騷動,敵人主將涅無極出現在眼前。涅無極乃烏角王涅始第十一個兒子,勇猛善戰,生性兇殘。對異族人更是殺如豬狗,烹來為食。異族中,小孩哭鬧中聞其名驚嚇不哭,膽小者聞其名除屁滾尿流外,更有昏倒在地者。

涅無極身著赤紅盔甲,手持長矛,對著忽輪聖哈哈笑道:「忽輪聖,我想喝你血,食你肉久矣,今日終可如願!」忽輪聖不怒反笑,長劍遙指涅無極,道:「想喝我血,食我肉,必先要有本事。我為我族自由,一生戎馬,對抗你族數十年來屹立不搖。無知小兒,先讓你十招也不妨。」

涅無極何時被異族無此奚落過?在烏角族中,人人敬畏他如天神。心中大怒,拍馬挺矛向前,只見他手腕一振,長矛化出萬道寒芒,直取忽輪聖。忽輪聖不退反進,手中長劍化出一個個光環,側劈在矛身上。涅無極虎口裂開,鮮血飆出,差點握不住手中長矛,大驚。他尋思:不愧是有我烏角血液的狗雜種,沒有浪得虛名。忽輪聖因體力透支嚴重,在龍馬上噴出了兩口鮮血,但他卻有著驚人的軔力和意志,誓死與涅無極搏個同歸於盡。他回馬再戰。涅無極將矛交至左手,佯輸詐敗,引忽輪聖趕來。忽然,他回馬一矛,刺向忽輪聖。忽輪聖胸有成竹,哈哈一笑,揮劍直砍涅無極。涅無極哪知他會用這種不顧死活的劍法,頭上烏角與左臂被長劍齊齊砍斷。忽輪聖卻帶著刺胸而過的長矛加上涅無極附送的左手臂,聽到自己骨頭碎裂的聲音不斷傳出,鮮血亦不斷從眼耳口鼻流出。他帶著末路英雄的悲涼,軟倒在龍馬上。四周喊殺聲大起。

忽輪明在城樓上流著血淚,舞劍高叫:「我族兒郎們,隨我殺敵去,誓與族城共存亡!」他舉劍欲衝,眼前猛然一黑,城牆內外殺伐哭號的聲音,也消失在耳中。城內烈焰騰空,金黃色的火海彷彿將一直要燃燒到永恆。

 

此大陸上烏江由南而北,貫穿這片土地。江西稱為涅絕大地,共分三大部分——南涅、中涅與北涅。北涅的烏角城是烏角族的京城。烏角城東臨大烏江,北靠涅海,西有山丘,南為平原。全城以涅絕大街為中軸,東西南北對稱布局,而大街最北端是皇城。皇城由居中的太極宮和左右的風極殿與雨極殿所組成。中涅的烏角族大城稱為無常城,由烏角王涅始第三子涅無常所管轄。無極城建在大半是叢山峻嶺的南涅唯一的平原上,城主是涅無極。

烏江以東稱不涅土地。不涅土地上另有其他三大種族:羽族、白族及異族。烏角族男人全身無毛,皮膚黑亮,身材壯碩,眼睛圓大,而頭上一根烏黑發亮的彎角為其族名由來。烏角族女性除頭上有小小的烏角外,卻有眉毛長髮,膚色與異族人同。

羽族體型為烏角族的一半,背上兩隻大翅膀張開時有身體的一倍,腳指尖長,共有三指,手臂長而粗大,長髮尖鼻,雙眼圓小,居住在海外島上,但定期會飛來不涅土地上居住一段時間。

白族原本居住在涅絕大地大草原中。他們皮膚白哲,眼睛比烏角族略小,頭部無角有毛髮。自從千年前戰敗後,退出大草原,渡烏江至不涅土地。

異族皮膚為黃棕色,頭部有毛髮但無角,眼睛細長,所以被烏角族人稱之為異族。異族人在烏角族所主宰的土地上是沒有地位和自由的。他們被圈居豢使,像財產一樣可任意買賣。在烏角人的眼中,他們只配做奴隸,有時甚至連其他寵物都不如——許多異族人被販賣的價格還沒一隻龍馬來的高。龍馬頭上有兩根叉狀的角,頸上有長長的鬃,四蹄無尾,是烏角族富豪貴族的寵物座騎。龍馬車,更是這土地上主要的交通工具。二十五年前,烏角族與異族人所生的忽輪聖率眾反抗烏角族,爭取異族人的自由。十幾年間,在南涅的群山峻嶺中,建立了幾座異族人的城堡,那是異族人用血和肉建立起來的自由淨土。

海底魚族是個神秘種族,相傳上個文明便已存在。他們居住在海底的最底層,有許多古文明所遺留下的寶貴資料。據說,烏角族人的祖先曾在魚族人那獲得了許多古文明所遺留下的珍貴資料,進而發展出自己的語文及文明。魚族人全身披覆著鱗片,頭部有一道骨冠。傳說他們的身體可以自由的變化。由於他們居住在深海底,又不常與其它種族接觸,所以其他種族對魚族所知甚少,也有許多不同的傳說。

 

   如血的殘陽,漸漸的沉沒在涅海之後,殷紅的雲霞依然籠罩著高大巍峨的太極宮殿。王宮正殿響起悠揚的樂聲,遠遠傳到雲天之上。殿前石階,站滿了手持長矛的兵卒,個個精神抖擻,身材魁壯。身披金色王袍的烏角王涅始,高坐在殿中的木榻上,莊重威嚴。其他群臣,依官位大小分列成兩排坐在席上。隨著音樂,一名長身玉立,相貌美麗的異族樂女飄然在席前揮著長袖,邊舞邊唱:

 

秋月愁牽花雨夜,舉杯酣沉舊花容。

分離才解濃情在,回首密意已成風

過盡千帆惜非是,醉中孤倚望江東。

只恐江心舴艋舟,不堪載動吾深衷。

滾滾紅塵絮飄落,多少柔情總是空?

徒留已往獨相思,無奈風雨誼未

三杯兩盞風雨酒,江水一去浪無窮!

繁華過眼如雲煙,而今再笑怎相同!

 

異族樂女唱畢,向涅始深施一禮,退出殿外。一臣子浮華首先讚頌道:「二王子此樂曲,意象如海之深廣,氣韻如天之高遠,深得古文明之風格。」殿上眾臣無論官位大小,人人大聲稱頌,殿上回音一時如潮水般洶湧迴旋,久久不息。烏角王涅始得意笑道:「我兒涅無仁文才過人,就是不夠沉穩,容易感慨,太多婦人之仁啊!」涅無仁上前跪道:「謝父王誇獎。」心中卻對群臣的阿諛諂媚,感到相當厭惡。

「稟父王,關於忽輪明…… 」涅始打斷涅無仁的話,大怒吼道:「住嘴!你屢次都要為了那些下濺的異族人開罪於本王,你自恃為我兒,本王就不能降罪於你嗎?」涅無仁面色慘白道:「父王息怒,兒臣不敢。可是……」涅始顫抖的手指向涅無仁:「給本王退下,退下!」

 

一場雨在午後落下,頓時涼爽起來。太極宮後花園中,古樹參天,竹陰森森,竹林側畔,是一座看去簡樸但又極其精緻的檀木草亭。涅始身穿葛布長袍,神態安然的坐在亭中的涼席上,微風一陣陣吹來,帶著雨後清新的氣息,清柔地從涅始身上拂過。烏角王涅始飲盡一樽酒,呆呆的望著竹林。謀相軍機,在亭柱旁站立著。亭柱和欄杆中,微風裡隱隱透出檀木的清香,使人頓感目明神暢,全身通泰。涅始問道:「軍機,二王子如何?」軍機道:「昨天二王子從正殿下來,便一臉哀愁的騎龍馬出了府門。屬下本想勸勸二王子,但大王早有吩咐,只好讓二王子就那麼一副模樣出去了。」涅始微微露出一點笑意,道:「不只是有一臉哀愁吧?恐怕還帶著一肚子委屈!」軍機也笑著道:「是啊,以前二王子有什麼不順心的事兒,出去騎龍馬跑個幾圈便沒事。」涅始說道:「這一次恐怕他要多跑幾圈了!軍機,你也須幫本王對他多看照些,但,切勿太露痕跡!」軍機恭敬道:「屬下遵命。」涅始又喝了一樽酒,說道:「異族亂黨終於平滅,逃出的忽輪聖之子忽輪明不足為患。十一子傷勢如何?」

軍機是個深富智謀的高山族(註),他與烏角人文嚭是涅始的兩大要臣。文嚭是個能力很強的武將。文嚭長於應付緊迫的狀況,而軍機則善於長期性的經營。在戰場上需要電光火石的決斷,行政則需仔細斟酌。兩人一文一武,各盡所長,幫助烏角王涅始掃蕩異族人的反抗,也使烏角族人民生富裕。軍機面無表情的道:「十一王子失去了烏角及左臂,性命卻無大礙,目前在無極城中修養。」涅始仰望著天,感慨的說道:「唉,我做的對嗎?」軍機站立一旁,默默無語。涅始看著軍機道:「我老了,最近感嘆太多。我想派無仁去無極城,一方面表彰無極的功勳及我慰問之意,另一方面讓二王子出去見識見識。」

 

烏角王涅始共生有十七子,兩位公主。幾十年的征戰,如今剩子七人,其中嫡子三人——二子涅無仁,三子涅無常及十一子涅無極。七子涅無天為烏角城護王軍統帥,負責守衛京城和烏角王。九子涅無地是征西大將軍,負責西邊沿海的防備。十子涅無宇為征東大將軍,負責烏江沿岸地區。十三子涅無宙十年前率百多艘戰艦船隻,深入涅海,至今音訊全無,而征北大將軍的名銜,也一直空在那兒無人遞補。兩位公主分別為涅無雙與涅無茜,無茜公主方年十七。

烏角族無論男女老幼,各個饒勇善戰。烏角王涅始的祖父上王涅霸統一大草原各族後,爭戰遞減,幾年內國泰民安,慢慢需要大量的管理國家的行政人員,許多人才棄武從文,或文武兼備。武官分為八大等:統帥、大將軍、將軍、副將、隊長、小隊長、士官、兵卒。文官只有隨軍、史記。隨軍是紀錄打戰狀況,也幫將士代寫家書,史記則負責撰寫族中歷史。文官由大將軍、將軍等王宮貴族子弟中挑選會文字者擔任。以前文官是卑微的,如今文官又增有相國、太守、史記、隨軍、城管、鄉管、民管,地位也不輸給武官。而今文武官員除世襲外,也會從每三年一度的選拔大會中挑選人才擔任。

 

烏江如一條柔軟的玉帶,自南而來,優雅地繞過烏角城。她也劃過了北涅,中涅與南涅,是涅絕大地上第一大江。在靠烏角城的江岸上柳樹成行,微風吹來,低垂的柳枝輕輕飄拂,遠遠望去,就像在天際浮動的青翠煙霧。

侍女們將蘆席鋪在江邊柳樹下,又將古箏放在席上,退到一旁,垂手侍立。二公主涅無雙坐在席上,凝目遠望。江水悠悠,天高雲暗,幾隻烏江鴨子,隨著江水波浪,嬉戲追逐著。涅無雙一頭烏黑的長髮剛好掩住她頭上小小的烏角,只見她用纖長優美的玉手撥動箏玄,吟唱起涅無仁的詩曲來:

 

寧願醉眼望世界,何苦清醒度人生?

也許被酒一生誤,無飲無醉不能鳴。

一曲狂歌到半夜,不需看破俗世爭?

雖笑紅塵許多事,世間恩怨怎拋清?

舞女無情郎有愛,落花有意水無情。

別有天地何處訪?無奈熙攘杯再傾。

今風今雨淚已盡,只道天涼好相迎。

九轉愁腸何處去?茫茫苦海獨航行。

 

琴音輕重緩急,若即若離,一時如在迢迢千里之外徘徊,一時又像紅酥手輕拂衣襟的柔。歌聲在天地間情深款款又似愁懷滿緒地漫游著,彷彿要到永遠方休。

「噗,噗,噗。」龍馬的蹄聲打斷了二公主涅無雙的吟唱,一匹雪白龍馬飛馳而至,馬背上騎著身穿緊身短裝的涅無仁,他右手揮鞭,左手揮舞著長劍。涅無仁見到了涅無雙,一驚,勒住馬頭,收起馬鞭長劍,飛身躍下,走到涅無雙面前,心中卻悲喜交集。兩人脈脈相對,久久不語,江畔無邊無際的野草隨風搖曳,發出呼呼的聲響。涅無雙嘴唇顫抖,幽怨的道:「好嗎?」

涅無仁凝視著無雙,兩年來的相思,卻不知如何訴說,嘆了一口氣道:「雙兒,妳清瘦了許多。」他轉頭眼望江面,若有所思。

記得有一年的秋夜,他與她倚偎在烏江畔,看著夜空上點點繁星。他對她說:「我不願與妳生離死別,一個人活在沒有妳的歲月裡,就算一起死了,我倆的魂魄也要長相思守。天上星辰,也許有盡頭的一天,但我對妳的濃情愛意,永遠沒有了絕的時期。」

他頓了頓,吟道:「不願悠悠生死別,黃泉魂魄永不離。天上星辰有時盡,此情綿綿無絕期。」

兩年前,烏角王涅始知道他倆姊弟相戀,便下令禁止他倆再見面,並迫無雙公主嫁給大將軍文嚭。如今誓言在耳,悲痛之情頓時湧上心頭,涅無仁大叫:「拿酒來!」一名年約十四五歲的侍女,惶恐的端了一壺酒,卻被無雙公主接了過去,送到涅無仁手上。他揚頭喝下了無雙公主送來的這壺苦酒,兩行熱淚淒然而下。無雙公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失聲痛哭起來。他望著天怒吼,怎喚的回當初的誓言?

西風帶著涼意,不停的從烏江上掠過,風中隱隱送來幾句:

 

紅顏望江流,深坐蹙娥眉,

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

 

    太陽悄悄的躲入山林,紅日西沉,樹林上空,不時飛過一群群鳥兒。負著族仇家恨的兩百多名從破城逃出的異族敗兵,深入了布滿荊棘的山區百多里,力盡筋疲。在忽輪明身旁的是靈石。這人原是忽輪明的少年玩伴,精明厲害,長於計謀,多年來更隨著異王忽輪聖東征西戰。忽輪明悠悠轉醒,慢慢睜開雙眼,見到靈石,腦中頓然清明,大叫:「靈石,爹……」他忽然看到四週的殘兵,心知肚明,眼淚在眼框中打轉,辛苦的不讓它落下。他記得忽輪聖的遺言:「只可流血,不能流淚!」忽輪明激動的道:「我娘,姐姐他們都……」靈石點頭默默不語。異王忽輪聖城破時早已下令:爲免城破受辱,內院夫人小姐奴僕,立即殉身。

忽輪明緩緩抽出長劍,仇情大發,一沈腕,有節奏地畫出幾條弧線,長劍在空中迅速顯出萬道光芒。一個低沉的聲音在劍光中響起:「公子!」忽輪明霍地側望,只見靈石嚴肅的面容,心知不妙,靈石道:「公子在月光下舞劍,劍身反射月亮的光芒,可見於幾里外!」忽輪明慚愧之至,急忙收起長劍,環首掃視,附近的家將都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他羞愧自己的無知,閉目養神起來。

他從小雖熟讀兵法,苦練劍術,卻不曾征戰沙場。他的大哥和二哥,生在戰場,死在戰場。他出生時,異王忽輪聖已成功的建立屬於異族人的和平自由城堡,使他由小至大居於內院,變成平日只需應付母姊美婢的公子哥,行軍打戰,自有他大哥,二哥。靈石覺得自己對這自幼一同長大的小公子,如此說話是不太尊重,話題一轉道:「公子,除非敵人知曉我們的逃走路線,否則在如此深山中,絕難追及我們。先前血戰整日,加上這陣奔波,士兵們實在需要休息。」忽輪明含糊應了一聲,靈石自去布置。這兩百多名家將,都是征戰經驗豐富的軍人,一接命令,未待吩咐,紛紛佔取有利方位,依山形勢,展開偵察巡邏等等措施,隱隱把忽輪明圍在正中。

靈石取出乾糧,遞了一份給忽輪明,語重心長的道:「公子,這幾年我都隨大王征戰沙場,我們很少見面。但我還記得小時一起嬉戲,吟詩作對,習武練劍。如今你是大王唯一血脈,我族的希望,我們誓死也要保護你,望你永記大王遺願,切勿懷憂喪志!」忽輪明睜開眼望著這兒時玩伴,站起身來,對著只露出半邊的明月,向天誓言道:「誓報族仇家恨,還我自由淨土!」

 

忽輪暗悲慟欲絕,厲嘯一聲,重新殺入敵陣,胸前一灘鮮血,面色煞白。一身影搶前,長劍劈開兩名烏角人,忽輪暗見是大哥忽輪勇,眼角流下淚水,嘴脣顫動,無聲的倒在忽輪勇懷裡。

忽輪明從夢中驚醒,見一旁孰睡的靈石,心中稍安。此時,一人從漆黑裏無聲無息地冒出來,走到近前,他見到是靈石的副將痕度,將已提起的長劍與驚駭的心放下。痕度看到已醒的忽輪明,低聲道:「少主:敵人把我們重重包圍了,快叫靈將軍起來。」

 

中涅一望無際的草原景色,會讓人如醉如癡。廣闊的草原,有時也滿佈著小山花;向天際無限延伸的翠綠,可以看到遠方青山橫亙;偶而出現在草原山丘上的幾棵樹,也會在風中愉快的向藍天上微笑的白雲招手。成群的牛羊,在恣蔓的草叢中,從容的在咬嚼;在牛羊旁草裡打滾作樂的孩子們,讓草原景色更為生動。這斑駁燦爛的錦繡大地也是涅絶大地上各大族的發源地。

無常城座落在草原的中心,以圓形的城堡向外輻射出三大街道,城牆以環狀圍繞著無常城堡。城內三大街道從城堡三座拱門直通三邊城門,城堡外有圓形階梯。城內的住宅建築也是圓形,城外畜牧的人們也是搭起圓形的帳棚來休憩。除了三大街道是直的外,其餘街道皆以城堡為中心,環繞著它。城堡外圓形階梯上,不分晝夜都坐滿了來自四面八方的人民,或坐或臥、或說或唱,將游牧民族自由的個性顯露無疑。城外人民也常圍著火堆,烤著羊肉,大塊吃著肉,大碗喝著酒,唱歌跳舞。異族人在這兒不是完全沒有自由的,他們雖然只能站在烏角主人後面服伺,但有時他們也有小小的自由,這兒主僕之分較隨便,有時主人喝醉也會抱著異族人唱歌跳舞,有時也會要他們坐著陪喝酒,一切任其自然和諧。

 

南涅無極城城內規畫皆為井然有序的棋盤格型,街巷河橋、寺廟塔院各得其所,工商市肆、官衙民居自成體系。住宅建築最基本的特色是以長方形的空間為單元,加以組合而成。主要的建築在中軸,次要建築分列兩廂,中間則形成重要的院廳。

無極城東臨烏江,西與北依天山山脈而建。天山山脈由南至北,從西到東,綿延百里,也分隔了中涅與南涅。無極河由天山山脈流下,從西北至東南的無極城南邊,是南涅第一大河。無極城內河渠縱橫交錯,湖泊星羅棋布,所以又稱為水都城。城內處處可見船划在水面從石橋下穿梭而過,兩岸人家擣衣和叫賣的聲音,熱鬧昇平。湖邊遊艇、花船群集,河岸或街道上,賭場、青樓妓院與茶樓酒肆林立,販商雲集。

 

建安府是無極城內第一大宅,座落於無極大街上。主人耶率重生是南涅首富,也是涅絕大地上最大幫會——龍馬幫第二十一代幫主,其大女兒耶率楚紅嫁給了涅無極,貴為城母。在烏角族一千五百多年歷史中,重武輕文,直到涅始之祖父涅霸喜愛文學後,文學之風氣才慢慢展開,文人也慢慢被重視。在重武的封建社會裡,人人習武,自然產生許多幫會。幫與會不同,幫中人物大多為遊手好閒,欺壓百姓的亡命之徒,而會以傳承武學為主,會中人物以除強扶弱的俠客居多。在涅絕大地上有三大幫五大會,人稱三幫五會。三幫為龍馬幫,神獸幫,烏江幫。五會是文明會,山林會,天地會,無為會和兵馬會。三幫皆為烏角族所創,五會中兵馬會為百年前烏角族武術宗師勇兵馬所創,而文明會更是烏角族的古老幫會,其餘三會皆為異族人所創。

耶率重生出生在南涅城外一個鄉間的貧窮農家,五歲喪父,七歲葬母,從小流浪在鄉間,靠偷乞度日。他十四歲那年,在鄉間山林中無意救起被暗算而重傷的二十代龍馬幫幫主耶率為,而被他收為養子,改姓耶率,名重生。重生有兩種意義,一是他自己本身因耶率為收養而改變一生,二為救了重傷的耶率為,使耶率為能大難不死。

二十代龍馬幫主耶率為並無子嗣,所以耶率重生雖然長得弱小,但聰明伶俐,工於心計,深得幫主喜愛。他在武學方面,天資過人,無論各種兵器或拳法,盡得耶率為真傳並更上層樓。在耶率為七十歲大壽時,正式傳他為龍馬幫第二十一代幫主。

建安府整個庭園佈局是以水為核心,一進大門,便有如洞門的入口意象。入口後,趿階而上,穿過水塘,可達明月樓。塘邊以山石為駁岸,花木扶疏,不規則的水岸,配以疊石、植栽、迴廊聯結整個前園。水塘東邊角落設置有一瀑布,瀑布的流泉貫流整個前園,與水塘西邊明月樓之露台左側相接。訪客也可從水塘兩岸暢幽靈雅的花木小徑與古拙壯碩的假山石洞間穿梭,左到春月樓至後園,右至秋月樓而通後院。正廳隱在瀑布及明月樓之後。

建安府共分為正廳、外廳、內廳、別廳四大部分。又有明月樓在前,秋月樓在北,春月樓在南,林月樓在後。正廳並無左右廂房,主要是接見來訪客人。屋頂為烏角人傳統的兩面如山坡的造型,那是脊線與簷線略加彎曲,在簡單中透出優雅,直率中透出生動;而在屋脊上又增加了龍馬的陶瓷裝飾,顯得格外生動。屋頂正中,有精美的烏角人神獸圖騰木雕。神獸有烏角人頭、魚身、馬足、虎爪、鳥翅,傳說牠能上天下海,奔騰萬里,為神話中天上眾神的座騎。外廳是接見熟客的地方,左右兩廂房為府內侍衛用膳的餐房,中間院廳則為他們練武強身之所。

內廳與左右廂房樓高二層,是家族住宿與聚會用膳場所。別廳在後園林內,是主人與人密談,和好友喝酒、吟詩、娛樂盡歡的地方。明月樓是因為黑夜後月光第一照射到府內此處而命名,其職為過濾訪客,守衛及通報。樓高四層,也是大半家將兵士住宿之地。秋月樓與春月樓分別守衛兩側門,樓高二層。

後院園林樹的配置以點種或叢植的方式為原則,園路重曲折,其中還有悠悠小溪在林中默默遊蕩,並於適當的最東端假山高地上設置林月樓。從此處可居高臨下眺望整個建安府和南涅平原,有享受開闊視野的空間和軍事兩種用途。

 

和風薰柳,花香醉人。建安府後院,小狗子搬著材薪準備入廚房,卻聽到廚房內傳來大廚師的聲音:「邋遢僥倖從異王城逃出,他跟我說:城破之時,烏角人到處破壞放火,掠奪財寶美女,無論抵抗與否,居民不問男女老幼,一律遭到屠殺,甚至連當地生長的草木也被連根拔起。只要是生物,一草一木無極城主也不肯放過。」二廚驚恐輕聲的道:「小聲點,被人聽到會有麻煩。」大廚師哼一聲道:「我們異族人的希望如今都沒了,還管他有無麻煩。如果我有本事,早也去追隨異王了。」二廚淡淡的道:「其實我從小就在這為奴,覺得過得也很好啊!除了那討厭的三管家。」大廚嘆道:「能在這待上一輩子,也算你命好。」另外一個聲音道:「在這兒與在外或別處有啥差別?一樣做苦差事,一生為奴至死。」又一蒼老的聲音道:「你從沒去外面經歷過,知道個啥?像我們主子這樣好的烏角人,一千個裡面看看找不找得到一個。如果是在其他的貴族富豪,你的吃住搞不好連龍馬都不如,而且只能苟且過日。犯點事時,如果你好運的話,可能你只會有皮肉之傷,但是如果你運氣差的話,也許你就求死不得,求生不能。」

「聽說無極城主一天要烹吃一個我族人,在他的無極堡後園,還有一處專門圈養我族人的地方,養得肥胖後可供他食用。在烏角上王涅霸時代,為了統一此土地上的烏角人及其它各族,連年征戰,不但拿我族人當戰場上的人牆活靶,也在必要時,充當軍糧。我聽一位當初曾經歷過的族人說:一眼望去,未埋之我族人達十幾萬,蒸臭百里。其身瘦如皮包骨,而不成人形者,不計其數。沿路上,但見我族人百骨成堆!」沉靜了片刻,大廚的聲音又道:「唉,過一日是一日,我們除了能在此發發牢騷,又能怎麼樣呢?難不成……」

異族婢女小楓的聲音由小狗子後方響起:「小狗子在偷懶哩!」小狗子驚嚇的轉頭道:「楓姐勿要嚇我!」小楓淡淡笑道:「三管家李姥姥叫我先來看看晚上宴會準備的怎樣?等會兒她要親自過來看看。而你卻還在這兒閒著,若被她瞧見,免不了又是一陣臭罵毒打。」小狗子伸了伸舌頭,道:「聽說三管家李姥姥以前經常責打我們,有一次,一個二管家的婢女不知如何惹她生氣,她抓住要打,婢女大聲喊:『二管家救我!』二管家聽到後道:『你自作自受,怎幫的了你!誰叫你上輩子喜歡打婢女呢?』李姥姥聽了,如雷轟頂,頓時手軟,籐鞭墜地,默然而返。從那次以後,她收斂很多。」小楓笑道:「你又知?」

小狗子從衣袋中拿出了一個木雕龍馬,笑吟吟的道:「楓姐,這是我雕的,送妳。」小楓看了看木雕的龍馬,紅著臉嗔道:「無端的送東西給我,準沒好事。快幹活去。」小狗子似笑非笑的道:「楓姐如果喜歡,看著我雕的龍馬高興,也算是好事一樁,那我也會努力幹活雕龍馬,無端的再多雕一隻公的龍馬給妳高興,也算多做好事。」小楓秀眉微蹙,道:「又在瘋言瘋語的。」小狗子笑道:「我又沒發瘋,怎會瘋言瘋語呢?啊!定是楓姐的楓,我與妳此刻正在楓言楓語。」小楓臉上泛起紅雲,低聲道:「每次說話都這般油腔滑調,沒點正經。」小狗子一本正經的道:「都怪大廚師每次煮的菜油放太多,吃久了,舌頭油了滑了,不知不覺講話也就變得油腔滑調了。」小楓微微一笑,輕輕的道:「你愛說笑,儘管說個夠好了。其實,你說話逗我歡喜,我也很開心,只是……」小狗子也想到了自己的身分地位,半晌無語。他看著她的側面,鼻子微聳,長長睫毛低垂,容顏嬌嫩,緩緩的道:「我只要每天能見到楓姐,跟妳說說話兒,便覺得很開心了,我,我……」小楓望向他,四目交投,一顆心卻有如在雲端漂浮。一會兒,小楓突然噗哧一笑,看著難得正經而兀自在發呆的小狗子,道:「難得見到你正經八百的呆樣子。傻小狗子,幹活去啦!」小楓收起了木雕龍馬,走了幾步,轉頭細聲道:「我很喜歡。」

 

大地慢慢由黑暗所取代,建安府也悄悄的讓月光籠罩其中。被後園樹林包圍的別廳在黑夜中燈火通明,廳內響起了悠揚悅耳的琴聲,一位風情千種,嬌態萬般的美女坐在廳中扶琴吟唱:

 

一江煙水照晴嵐,兩岸人家接畫檐。

十里珠簾捲香風,畫船天邊橋下穿。

看那沙鷗舞再三,芰荷叢中秋光淡。

路上行人悠悠過,酒旗迎風風外颭。

 

琴音倏止,仍若有餘未盡,縈繞軒梁。這是一首歌詠無極城旖旎的水都風光與悠閒生活的曲子。大廳上寂靜了片刻,喝采聲突然大作。坐在左邊榻上的左易叫道:「文詩小姐不愧為我大涅絕土地上的第一才女,歌琴詩文,樣樣精通。此曲無論彈、唱,都令人如痴如醉。」文詩站起來向左易福了一福,坐下道:「謝左將軍誇獎。」

這位被譽為大涅第一才女的文詩,除了有無可匹敵的天生麗質外,更有那讓人無以言語的氣質。她的琴歌詩文固是名動大涅,但那靈巧伶俐的性格氣質更是令人傾倒。就有如在欣賞名人詩畫般,那樣的使人由衷欣賞,而可毫不涉及男女情慾。許多王族權貴想見她一面,還須看她小姐的心情,更別說能聽她扶琴唱上一曲。她不是那種我見猶憐,需要男人呵護疼愛的女子,天生有一種永不肯向任何人馴服的倔強,一種永不肯為遷就而妥協的性格,也比多數男子還要堅強。她可以熱情奔放,也可以冷若冰霜。

左易生得大眼大耳,粗曠豪邁,頭上一根黑亮烏角,比一般族人還要粗大,乃涅無極軍中第二大猛將。一身寬大便服的耶率重生坐在大廳正中屏風下的木榻上,舉止溫雅,像似個文弱書生。他舉起酒杯道:「左將軍大駕光臨敝府,鄙夫先乾為敬。」左易一飲而盡,後方異族婢女連忙斟酒。他舉杯哈哈笑道:「小將才是托幫主的福,不然連文詩小姐一面也無緣見到,更別說能聽到文詩小姐的仙曲。」喝完續道:「這杯敬我王。」

「這杯敬我無極城主。」又喝再道:「上王涅霸統一大草原各族,改此地為涅絕大地,國泰民安,四海昇平。如今城主又滅異族亂黨,可喜可賀,再乾!」文詩忽然柔柔的道:「聽說無極城主負傷,不知傷勢如何?」左易正容道:「謝小姐關心,城主並無大礙。戰場上難免有傷亡,城主的傷是驕傲,也是榮耀。」坐在右邊榻上為首的龍馬幫副幫主延旭道:「我族一千五百多年的歷史中,前五百年並無文字記載。直至千年前,先祖涅絶大王,在大草原上建立起第一座城堡而創文字,使我烏角族歷史可流傳後世。」他頓了頓續道:「而也是我們先祖帶領草原六族走向文明,所以我烏角族統一此土地,其實已晚了一千年。」左易嚴肅的面容漸漸轉笑道:「副幫主講得好,敬我烏角族一杯。」坐在聽內的人均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只有文詩不飲反道:「當初草原六族時,相傳那時草原霸主是異族人忽輪滅,非我祖王涅絶。他因受魚族相助得到許多古文明書籍,才由他麾下十大能人參考古文明書籍而創文字,再造文明。又相傳他與我們祖王涅絶結拜為異姓兄弟,傳說……」

左易心中大怒,打斷文詩的話,冷冷的道:「文詩小姐乃我族受人敬重之人,為何處處講這些大逆不道的言語?」文詩望著左易溫柔的笑了一笑,將酒杯一飲而盡,徐徐道:「左將軍動怒啦!小女子只是不明白而垂詢,何來大逆不道的言語?如有得罪,還望將軍熄怒。」耶率重生哈哈乾笑,道:「那不過是異族人故意散播的謠言,文詩休要再說。」左易道:「耶率幫主說得不錯,希望小姐別輕信傳言,同情那些卑賤的異族人。」文詩若有所思,不發一語。左易的副將萬平企圖轉移話題道:「耶率幫主這些年將龍馬幫經營得好生興旺,更勝前人。不但約束幫眾行為舉止,更使幫眾能各施其才。不但幫中個個財源廣進,也都奉公守法。三幫五會,誰不景仰耶率幫主,涅絕大地上,誰不知龍馬幫及幫主。」耶率重生淡淡道:「萬將軍言重了。江湖傳言多有誇大,鄙夫受寵若驚了。」左易接著道:「幫主過謙了,幫主的功績那是有目共睹的。城主曾交代小將:如那忽輪小兒潛逃民間,還有賴幫主大力幫忙。當然,忽輪小兒也許如今已葬生在城主的天羅地網中,但異族餘孽,必要剷除乾淨才可。」耶率重生恭敬道:「城主有此吩咐,鄙夫自當盡力而為。」在敬酒聲中,「錚!錚!」琴音忽現,只聽文詩悽涼唱道:

 

憂愁風雨悲兩族,千里爭戰萬民哭。

處處敗垣圍故井,向來一一是家屋。

挑燈揮劍醉酒無?孤墳野鬼向誰訴。

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大地萬骨枯。

 

   山林中星月無光,山野間一片烏黑,一叢叢的樹木,化作大小不同的黑影,活像張牙舞爪的猛獸,隨時可以無情的把人吞噬。靈石沈聲道:「痕度,情況如何?」黑夜裡痕度眉頭一皺道:「將軍,敵人有超過一倍於我方的兵力。幸而敵方一到,便被我方發現,否則容得敵方布下障礙陷阱,要突圍而走的機會當等於零了。」靈石想了想道:「公子,假設我倆現下趁敵人陣腳未穩,率領我族十餘位高手趁黑殺出包圍,成功的機會將達九成。」忽輪明心中一懍,尋思:「他當我是公子哥兒,終日耽在婦人美婢之間,於群芳中風流快活而毫無爭戰經驗。卻不知我亦有熟讀兵法,刻苦練劍的時刻。此乃保帥棄卒之舉,我如何能夠捨我兩百家將,而求一己之生。」忽輪明搖頭道:「此事休提。我寧願與我族共存亡,也不願苟且偷生於世。」靈石眼中雖掠過讚賞之色,但是忽輪明為異王孤子,而身負重托的他,誓保忽輪明平安。他道:「公子如今乃我異族人之精神支柱,如有閃失,我如何見異王於天上。」忽輪明大感不妙,靈石決意死戰,擺明了他沒有把握衝出圍困。忽輪明這時不得不擺脫對靈石的倚賴,至今以後,必須靠自己。

山林蟲聲唧唧,敵我雙方都不作一聲。忽輪明沉思一會兒,突然轉頭對痕度道:「即刻調集所有人手,集中此地,其他險要防禦據點,全部放棄,行動務要隱祕快速。也命令所有人將易燃物品縛在箭頭,隨時準備發射。」痕度看了看靈石,只見他點頭,自去安排。靈石大感錯愕,心想:「想不到這對軍事一無所知的人會有自己的主張。但不論如何,我誓死也要保忽輪明平安離去。」靈石道:「公子,此刻即將天明,若待天明,逃生機會將會加倍困難,必須趁著黑夜,乘亂衝出,方有逃生機會。」忽輪明望了望靈石,沉默不語。他直立在一棵大樹之旁,見兩百家將漸漸集中,不聞半點聲息,心中暗讚靈石與痕度不愧是經驗豐富的將才。突然忽輪明一聲長嘯,長劍脫鞘而出,寒芒一動,他身旁那剛剛捉到的敵人,在寂靜中齊腰而斷,哀嚎滿天。哀嚎的聲音在空曠的山野中,激起重重回音,再慢慢消去。

他身旁的靈石和身前的一眾家將,全部愕然以對。刻下他們正是敗軍之將,落荒之犬,只求能在神不知鬼不覺下,靜靜竄去。豈知這位小公子不分輕重,弄出如此大的聲響。但忽輪明這一劍之威,卻使一眾兵士士氣大振。

忽輪明一聲令下,兩百家將兵士一齊點燃手上火箭,齊齊射上半空,像朵朵火花般向四周竄散,落在滿布敵人的四面八方。火光立時照亮整個山林,只見敵方人影幢幢,把他們圍在正中。山林爽燥,轉眼間四周陷入大小不等的火陣之內,敵人大驚,在火光中人影閃動,一片混亂。忽輪明長劍高舉半空,一劍當先,以勢如破竹之威,殺進陷入火海的敵陣,高呼道:「凡擋我者,有如之前我砍之人。」靈石舉劍尾隨其後。兩百家將,血雨刀光,瞬眼間已深入敵陣,上下一心,死命殺敵。

「哈哈!」一笑聲入耳,震的忽輪明頭皮發麻,一身影如鬼魅般閃過靈石的一劍,一掌震退了痕度,來到忽輪明面前。忽輪明不驚反而更沉著,劍尖指著來人。

「看你有多少本事。」來人飛步向前,往忽輪明劍裡去。忽輪明劍尖由點化成圈,阻擋來人的前進,靈石與痕度也舉劍加入戰局。忽輪明突然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靈石與痕度急忙和驚慌的在後頭追那背著忽輪明的身影。

「靈石,快率眾突圍離去!老夫身負異王所託,保你少主平安先行,不管你們了。」

「哎!喔!喲!」前方幾聲烏角族人的哀嚎,伴著背著忽輪明的身影,漸漸遠去,隱沒在火海樹林的黑暗中。

 

註:涅絕大地有四大少數種族為:高山族、閃族、不列族與酷族。除了體型與膚色深淺與習俗的不同,外表與烏角族並無明顯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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