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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來不覺得自己老只認為是時間與身體的溝通不良,內心與外在的不妥協而已。我們從出生到死亡,對整個人類歷史來說,只是曇花一現。當歷盡滄桑後有所「悟」時,也將重歸塵土。就像黃昏的美,我們抓不到,也留不住。

只是年紀一大,對以往的回憶,多了;外表與內心的改變和嘮叨話也多了。就像台灣的經驗。而台北的腳步不是太慢就是太快,搞得讓人無所適從。有誰曾好好的規劃這城市?還是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每個人都會老,境界卻不一樣。有人大風大浪後卻知足常樂,有人老薑越辣後卻失去自我;有人充滿智慧後卻沉默寡言;有人精明一世後卻反璞歸真,有人名滿一時後卻寂寂無名;有人就只是個人,老不老沒任何區別。

我,只有回憶多了。我從沒想過,日子會過的這麼快。我不懂的好像越來越多,也覺得許多人好像都裝懂。我不懂他們到底懂些什麼?自己又懂些什麼?

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

 

磚紅色的懷恩堂,整棟建築物別異於其他教堂,充滿著傳統的中國風。

友人從懷恩堂裡走出來,和我打聲招呼。

「你怎沒進來?」

我不好意思說我並不喜歡Bible Study,只能找個理由唐塞。友人是個虔誠的基督教徒,今天好心找我來聆聽主的聲音,我也不好意思拒絕,只是晚到。

夏日正午時分的烈陽,總是會曬得人昏昏沉沉的。友人帶我走進新生南路的小巷子裡在溫州街的轉角處,進入間韓式料理餐廳。這餐廳門口有個綠意盎然的小庭院,裡面則呈現出溫馨明亮的用餐空間

餐桌上總是琳瑯滿目的小菜,令人目不暇給,光是視覺就已經滿足了。

服務生端了盤料理上桌大量蔬菜、新鮮蝦仁和魷魚,料多實在,友人說這是海鮮煎餅新鮮美味的海產,帶點微辣,吃後回味無窮欲罷不能

「準備待幾天?」友人

「一個月」這次回國也是為了要參加中華民國百歲國慶

又幾年沒回國了。為了生活,總是忙、盲、茫,不管身在何地

「何時落葉歸根

我沒有回答,只是嘆了一口氣。人生總是有許多無奈。

飯後友人要陪我逛逛,我婉拒了她的好意,想自己走走

「你又開始犯孤僻」友人有點抱怨。

我笑了笑:「現在開始當宅男會不會老了一點?」

 

曲終人散後,總會有一點不知名的落寞。我沿著新生南路直走,漫無目的,企圖從高樓大廈下裡找尋,尋找它們所掩埋的,我的回憶。

我坐在便利商店前,喝著冰冷的無糖烏龍茶。連茶的味道都好像變了,變得冷酷無情。也不知道這牌子的飲料有沒有參塑化劑。活的越久喝的越多?不知肚裡的大腸小腸有沒有變成塑膠管?唯一不變的是台北的天空。但我不懂得觀天辨位,找不出我小時所居住的處所。

   是不是在國外待太久了?

是的,一定是的。

   週遭的環境卻都變了,老路也都只剩模糊的記憶。坐上計程車時,像個觀光客,像賀知章。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催。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不知不覺間,我走入了大安森林公園裡。蟬鳴聲此起彼落,好似永遠不會停歇。有些精神抖擻,有些像斷了氣似的午後的微風,不知從哪陣陣吹來,稍稍帶點涼意

這裡曾有一處是我家。軍營早已搬遷,建國南路高架橋旁的酒缸倘賣無」的臭氣不在,以前的籃球場應該種滿了花樹

有一處拉起封鎖線,還貼出告示

親愛的遊客

有五色鳥在此樹築巢,請大家暫勿太過接近打擾,或在旁嘻鬧,以供牠一個安全寧靜的育嬰環境,謝謝合作

現在的動物比以前的人類幸福。這也是人類的進步。

印度國父甘地有一句話

一個民族的偉大之處和道德的進步,可以用他們如何對待動物來加以衡量。(The moral progress of a nation and its greatness should be judged by the way it treats its animals. ──Mahatma Gandhi)

只見一隻松鼠從樹上跳下,再向另一棵樹,爬上。途中,牠還跟隻鴿子打架。牠們可能在嬉鬧。

   走近再看,是一隻鳥與一隻松鼠在打架。只見像烏鴉般大小的鳥,在攻擊松鼠。牠用嘴與爪當武器。那感覺就像老鷹在捕獵兔子一樣。雖然那隻鳥的身形不如老鷹般雄偉,但其凶猛程度卻有過之無不及。那隻鳥的特徵是有條長長的「尾巴」。

   我看得嘖嘖稱奇。

   松鼠偶而回頭反抗,明顯處於下風。忽見另一隻相同的鳥從一旁樹林飛出,加入了戰局。松鼠落荒而逃,兩隻鳥卻還不放過牠,狠惡的乘勝追擊;而那松鼠抱頭鼠竄的爬上了樹,隱入樹葉裡面。

台北市區能有這種精采的畫面,是台北市民的一種福氣。不是嗎?


  
這兒以前叫許家莊,俗稱許厝。這裡也曾是個眷村,都是日式矮房。在建國南路高架橋旁,有間很大的收破爛場地。新生南路旁,還有很多快炒(有幾家搬到對面去了)。國際學社就在信義路上,旁邊還有許多舊書店,憲光藝工隊也在裡面……如今只剩我不知名的花草樹木。

   「那家燒餅油條在這。」我走到大安森林公園裡的一處,想著。那令人懷念的味道,如今哪找去?

我坐在一棵榕樹下的石椅上。這裡以前好像是籃球場。

 

   夏天村內的那棵大榕樹下相當熱鬧,搖著扇子閒話家常的三姑六婆,下象棋與圍棋、五子棋……發呆打盹的……放學後的廣場更是熱鬧,處處是小孩的嘻鬧玩樂的聲音。

   村內一早就很熱鬧,叫孩子起床上學與罵孩子的聲音此起彼落。中午過後,麻將聲便響起。十幾戶組成一棟的長條型建築物,共用的屋頂,是許多貓兒的走廊。每戶的坪數都不大,生活空間相當有限(除非是長官的房子,有的大的離譜)。但也因如此,整個村子就像一個大家庭。黑瓦屋頂、紅色磚牆、木質窗框……無論村裡的哪一戶人家發生什麼事就像是全村子的事情左鄰右舍都會互相幫忙一起分享喜怒哀樂

   「好香喔」假日中午或平常傍晚時,家家戶戶煮菜的味道,隨處可聞,也可串門子去品嚐,大家互相研究菜色。

   拆了,都拆了。

   但拆掉的是外表,卻拆不掉思念。可惜的是這相思也將會隨我形體離去而離去。

 

我還記得當時常在西門町那未拆的兩層樓建築,鐵路旁,訂做衣褲。如今樓拆人空,平添幾多感觸。也記得蹲在西門町,穿著制服,吃著阿宗麵線,虧美妹的時光……如同昨日的風雨逝去。

越回憶起從前,越覺得自己老了。

老了,真的老了,只是你不信。你不信昨天意氣風發的我如今也會言老。


  
我信步在安森林公園內,忽然聽到Rap音樂大聲響起,而舞台上有群年輕人在Hip Hop

嘻哈(Hip Hop)源自紐約市市區的非裔及拉丁裔青年之間,繼而發展壯大,並席捲全球。嘻哈文化包含饒舌、唱片騎師、塗鴉、街舞及節奏口技五大要素。另外,亦衍生出嘻哈時裝、嘻哈俗語等次文化。

從我年輕時到現在,它依然流行。我卻越來越陌生。

 

林森北路的一間地下舞廳裡,我們一票人在舞池圍成個圈。只見小雨將最硬的機械舞Robot和最軟的電流舞Wave混著一起跳,加上各種滑步的配合,再震動身體不同部位的肌肉和關節(Poping),讓人產生一種很特殊的錯覺感——好像舞者不是人,才能做出這些奇異且令人不可置信的動作。娃娃兩隻手甩來甩去,宛如兩隻手臂關節全被打斷一樣,再配合如武術動作般的腳乾淨俐落的快速舞步中會突然「停格」,他的Locking(鎖舞),總是能與眾不同,充滿了節奏與律動感

地板動作(Breaking)當然是最屌的,什麼怪花招都有。手翻、跳轉、蛙轉、風車、直升機、霹靂摔、鞍馬、頭轉……以及各式組合。以旋轉為主,翻身為輔。

 

那時的台大校園常是我們年少時活動的場所。我們偶而會在夜黑後放鞭炮嚇嚇在校園裡談情說愛的情侶,也會坐在草地上哈啦打屁,或show些新的舞步……

我們常一起在台大裡面練習舞技,也常去林森北路的地下舞廳跳舞。

那時還沒有街舞與嘻哈(Hip Hop)這種名詞,我們稱霹靂舞與饒舌Rap我的印象中,「閃舞」中的一小段街頭舞者表演片段,應該是在台灣最早出現的霹靂舞片段。當時甚至不知道該如何稱呼那種舞蹈,因為後來上映了一部「Break Dance」(北美名稱為Breaking),台灣片商取名為「霹靂舞」。當時還是高中的我,也陷入「霹靂舞風潮」之中。那時有人會跳「霹靂舞」,就是「屌」的代名詞。

   隨著強烈的音樂節奏,烏龜用音響的麥克風唱Rap,我們五至六人在頂好廣場跳著霹靂舞,有時也在西門町、中正紀念堂或國父紀念館內。結束時,烏龜會用「太空漫步」加「機械舞」動作拿帽子向圍觀群眾收錢。二十幾年前,在街頭跳舞收錢,我們也算當時的台灣之光吧?

   看著盡情跳舞的新生代,我摸摸自己快臨盆的大肚腩。如今我可以肚轉幾圈?

 

舞廳散場時的門口,像是機車改裝大展。

雖然已經晚上十一點多,對當時的我來說,那才是一天的開始。

大度路是一條士林往淡水跟關渡的大馬路,又寬又長。林森北路跳完舞,總會約妹妹去那。當時,只有我們幾十台機車去那玩,個人載著自己約來的妹妹,享受速度的快感。有時也會飆趟陽金公路,從基隆回來。

曾幾何時,來的朋友多了,機車數量多了,大家開始「尬車」。「飆車」是後來的名詞。

我也一路飆先,展現我騎車的技術,讓她抱緊我,怎知彎道過後,前面坑坑洞洞,在修路。閃過二、三個,但天太黑,坑洞太多。我機車飛了起來,人也飛了出去,在空中時覺得大地萬物都在旋轉。我那摔得破爛的機車,居然還騎的動。我縫了十幾針,她腳斷了。

她現在還會恨我嗎?

   不再了不再

   不再了自己曾擁有的時光。好的,壞的

 

速克達、偉士牌、越野車(DT)、街車(王牌、追風……)到名流……從AB褲、七分褲、泡褲、老爺褲到變形蟲圖樣……從大頭皮鞋、至尊鞋、ALL STAR至名牌球鞋……從小叮噹(哆啦A夢)、好小子、天才小釣手、機器娃娃丁小雨(阿拉蕾)、尼羅河的女兒到日本校園熱血青春漫畫……從王羽、姜大衛、狄龍、傅聲至李小龍……從愛國歌曲、民歌、Rap……除了拿好幾百兩黃金以外,還會帶著五彩花圈、搭著吉普車遊街。而卓長仁等「六義士」挾持民航機輾轉從韓國到台灣,像是台灣的大勝利……

曾幾何時,黃金花圈沒了,還要審判坐牢或遣回大陸,台灣也有了收容偷渡客的「靖廬」……台灣人一波一波的前進大陸……如今台灣街上也聽得到正統的北京腔……從青天白日到五星旗……

這是時代進步

從戒嚴到解嚴……國民黨到民進黨或共產黨……

「走自己的路,讓人家去說吧。」──義大利詩人但丁

這國家改變了什麼?進步了什麼?人民真的好過嗎?他們又懂了些什麼?

 

後來我到國外不斷的摸索,得到的答案也隨年紀的成長而不一樣。也許以後還會不斷的不同,除非自己不再成長。是的,我相信我們窮極一生所追求的真理只有一個。

兒子年紀大了,有自己的出息。我也該落葉歸根了。

是的。離家後,要懂得回來。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我不懂如今的人與人之間該如何相處?也不懂老婆兒子在想些什麼?不懂臺灣的政治人物在玩什麼把戲?不懂人生除了義(意)氣就沒有了意義?不懂為何每年中秋節都要烤肉?……我以前所熟悉的一切,都被「時代進步」所打破但我卻真的不懂時代是如何在進步。除了科技,其他的道理就裹足不前?

老一輩的生活模式不再,下一輩的生活模式我也不太懂也不習慣,只剩緬懷──當一切都拆掉又蓋起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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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醉Tony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