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張凡與Monica騎著單車,一路慢慢朝金門大橋騎過去,沿路美景不斷:有360度遼闊的海景襯著白帆點點,有黃花點點綴飾在一大片茵茵綠草上;也有人在專用步道上滑直排輪,更有很多很專業的自行車者來來往往奔馳著;甚至有媽媽騎單車拖著專用的嬰兒車,一邊運動一邊看護嬰兒;加上天氣好極了,暖暖陽光與涼涼海風灑在的身上,心情想不好都不行。

「Palace of Fine Arts,藝術宮。」張凡手指著一旁像古羅馬廢墟的建築物,「妳有進去過嗎?」

一些亞洲人,在那兒拍婚紗照。

「嗯。比較吸引我的,只是瀉湖中的天鵝。」

靜謐碧綠的小湖,湖邊楊柳絲絲迎風飄逸,湖上天鵝在悠遊,湖中間也有噴泉。有一列成栱型的高高樑柱圍著圓頂建築,柱子上還有雕刻,稱為「哭泣者雕像」。

「電影The Rock就有在這拍過。」張凡望著藝術宮,「許多人都說這裡像古羅馬廢墟,實際上,圍繞圓頂主體建築的,是希臘的科林新柱式廊柱。由於當初是為了巴拿馬太平洋萬國博覽會而建的,沒打算要讓這棟建築長存,因此用的是便宜的建材。本來第二年應該拆除的藝術宮在三藩市居民的反對下而得以保存下來。但之後腐蝕、崩壞的情形便很嚴重……後來地方政府才用混凝土補強,減緩建築物損壞的速度。」

「嗯。」

一個職業遛狗人,他兩手牽了六、七隻狗,還有一個老爺爺坐在輪椅上,被人推著看風景。

金門大橋座落於舊金山市的北邊,連接舊金山與Marin County。在大霧、強風、岩石和巨浪包圍下,建造這大橋曾被認為是不可能的任務。但現在這座紅色大橋橫跨青山碧水間,是舊金山的代表建築。

兩人慢慢往上騎,正式進入金門大橋西側的單車專用道,同時,在東側也有行人的專用道。橋上兩個方向共六線道,沒來過的人,常會被汽車與哈雷式的重型機車疾駛下的斯斯聲和經過橋面的閒縫時所發出的轟然巨響給震懾住。

向前望去,一根根鋼索以優美的圓弧線條向天際伸展,直和那仿佛一扇天際之門的固定物緊緊相扣。那是另一層次的力與美。

「妳騎單車上來過嗎?」張凡問。

「沒有。」

他們站在金門大橋之上。她觸摸著堅硬的鋼索和強固的橋身,嘗試去感受它全身飽張著的力量。

「過癮嗎?」

「嗯。」

往橋的左邊望去,又是寬廣的海灣。灣邊的小山也很可觀。海灣的冰冷海風不停地強灌吹襲。

「會冷嗎?」張凡溫柔的問。

「還好,習慣了。」

「據說這條橋以前常有人在此跳海,而且跳下去後必死無疑,因為海水溫度很低,跳下去後應該沒多久就會失溫而停止呼吸。後來政府才在這橋上圍上如此高的鐵絲網以阻礙想要跳海的人。」

「嗯。」Monica從橋上左方望去,遠方有幾個黑影正追逐著另一個黑影,她也不以為意。兩人遠眺舊金山市:環美金字塔(Transamerica Pyramid)、五十二層樓高的美國銀行環球總部(Bank of America Global Headquarter)、科伊特塔(Coit Tower)還有遠方銜接奧克蘭與舊金山市的海灣大橋(Bay Bridge),再看看橋下蔚藍的舊金山灣中自在悠遊的點點帆影。

「繼續?」

「嗯。」

兩人騎上單車,緩緩的向前,身旁不斷有人騎車呼嘯超前而去,也有人騎車反方向奔馳折返。過了金門大橋,來到了下坡路段,沿路卻塞成一團,許多車等著上金門大橋。往下緩降的坡路又慢慢地開闊起來,有許多房子逐山坡而建,但房子與房子之間卻是以翠綠的樹木隔開,路旁就是海景,可從另一個角度看舊金山灣,呈現出不同的風情。穿過下坡的山路,遠處的景致漸漸變了風格,像是慢慢地收斂了,慢慢變的精緻,沙沙里多(Sausalito)已經呈現在眼前了。

Sausalito是以18世紀的西班牙探險家命名,也因為是由歐洲人在此先定居發展,所以整個小鎮呈現出迥然於舊金山美式快速風格的優閒步調。整個小鎮充滿悠閒的海港風情,廣闊的海景一覽無遺,與舊金山市中心遙遙相望;點點白帆、繽紛亮麗的花團錦簇、小公園、精緻且窗明几淨的餐廳、更有一家家畫廊或是精品店,非常乾淨清爽的的小鎮。

兩人騎在腳踏車專用道,累了,坐在小公園內的紀念銅像旁,看著往來悠閒的人們,曬著午後暖暖的陽光,吃著張凡剛買的甜筒冰淇淋。

「來過這嗎?」張凡問。

「來過幾次。」Monica咬了一小口冰淇淋,「但都沒用心的好好欣賞。」

「我喜歡這兒的輕鬆自在,甚至帶點慵懶的空氣,很容易讓人不知不覺中也慢下腳步來品味這個小鎮。」

「有時我會懷疑你是個老頭子。」Monica笑得好青春,「別一直看我。」

「妳是這兒唯一的美景,當然要多看妳。」Monica兩頰上泛起淡淡的紅暈。

張凡笑道:「我常跟一個老頭子在一起,一定是被他影響。」

「你怎會跟他在一起?」

「聽老媽說他是老爸的朋友,小時想多知道一些老爸的事情,便常往他那裡跑。」張凡將剩下的甜筒一口吃下,「其實我人老心不老。不,是心老人不老才對。」

Monica笑著拍他的肩:「他有講很多你爸的事嗎?」

「才沒有。只說我爸留下一些書,要我自己看,不懂再問他。說什麼『書中自有你爸爸』,『書中也有你媽媽』。」

「又開始胡說八道!」Monica白他一眼。

港口的海風徐徐吹來,拂動了她萬縷柔絲的長髮,也傳來陣陣洗髮乳的香味。

「我能牽妳的手嗎?」張凡瞧著她白裡透紅的臉蛋,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一個小小的鼻子,一張櫻桃小嘴,心想:「怎會有人可以那麼的可愛。」

Monica紅著臉低頭不說話。他悄悄的握住她的手。

「妳的手比我老媽的手還好握上一百倍!」

「討厭!」Monica將被握住的手掙開。

張凡哈哈大笑後,又不要臉的去握Monica的手,Monica也沒反抗。

「我們坐回舊金山市區的最後一班渡輪?」

Monica點點頭。

整個小鎮充滿悠閒的海港風情,廣闊的海景一覽無遺。這裡也是暫時離開城市喧囂的完美港口吧。

「台灣好玩嗎?」張凡突然問。

「我也不知道。」

「老頭子一直說我是中國人,但我除了舊金山的幾個華人朋友,不知自己哪裡像中國人——我沒接觸過真正的中國人——沒去過台灣、香港、中國。」張凡看著海港,「台灣人也是中國人吧?」

「我也不知道。」Monica說,「我覺得這裡比較好。」

「嗯。有妳哪裡都好。」

兩人迎著海風,望著夕陽墜入海面,微笑著。

「美國人,英國人,中國人,日本人,在一起喝咖啡。」Monica望著驀地開口的張凡,「日本人說:『我們崇尚武士道,不畏懼犧牲,我敢在頭上頂著蘋果讓你們來比試槍法。』於是他把一個蘋果放在頭頂上。美國人轉身向後走了二十步,然後回頭就是一槍,蘋果被打爆了,他驕傲的說:『I am Hunter(漢特)。』日本人又放了一個蘋果在頭頂上。英國人轉身向後走了五十步,然後回頭就是一槍,蘋果被打爆了,他驕傲的說:『I am Bond(龐德,007)。』日本人再放一個小蘋果在頭頂上。中國人轉身向後走了三步,然後回頭就是一槍,日本人的腦袋被打爆了,中國人卻驕傲的說:『I am sorry。』」

張凡說完,Monica一直笑著:「你不喜歡日本人?」

張凡聳聳肩:「女人例外。」

兩人將腳踏車牽上渡輪,停放在船的後方。

甲板上很多都是浪漫情侶相互擁抱取暖,這雖然不是愛之船,但卻是從充滿

浪漫愛意的小鎮所開出的船。
    坐渡輪回市區可以近看廣闊的舊金山灣,也可以從不同角度看舊金山市區。

初秋的傍晚,舊金山灣吹過來的海風其實蠻冷的,兩人在外面的甲板上忍著點

寒風,望著雖然已漸昏暗但卻是有著朦朧美的舊金山灣,而日落後金門大橋的

美是會讓人屏息。

他單手抱著她,她親暱地依偎在他肩上。

「下次去惡魔島玩?」

「嗯。」

 

土地上的人、車、樓房完全順著丘陵的脾氣也跟著高高低低,形成了舊金山相當獨特的視覺效果。前方的黑影閃進了金門公園(Golden Gate Park)裡茂密的叢林中,後方三個黑影也追入。廣袤的金門公園是由十多座各具魅力的小公園所組成,有的以花園造景聞名,有的以池泉之美取勝,串聯各區的曲逕就沿著綠叢迂迴穿梭。一千多英畝的土地,不熟的人來這,隨時都有迷路的可能。

前方的黑影在叢林中難得的小空地突然停住,三個黑影迅速包圍了她。

「惡堂又死灰復燃了嗎?」前方的黑影緩緩轉身,卻是一位漂亮熟女。

「我們聖堂豈是那麼容易被消滅的?」包圍她的,有兩名東方男子,一名西方男子。

「時代果然不同,你們連鬼佬(洋鬼子)都招收。」漂亮熟女冷冷覷著三人,「人類都上太空了,還玩這種遊戲?」

「叛徒,一輩子都是!」一人說完大喝一聲,斜掠而起,飛腳踢向漂亮熟女。他同時發出指令,要另二人圍攻。

「砰!砰!」一陣槍聲響起。「老娘等等還要回家煮飯,才沒空跟你們玩啥遊戲。」

「砰!砰!」又一陣槍聲響起,搞得三人東閃西滾,灰頭土臉。

日光不時從樹縫中漏下,使得叢林中忽明忽暗。樹林上空偶而飛過一群群雀鳥,又消失在樹林間隙中。

「那人真的是當年我們聖堂的第一殺手?」

有人問,卻沒人答。

三人呆在原地,看著漂亮熟女凌空一個翻騰,消失在叢林中,相對無言。

「幹!在吵什麼?」一遊民白目的從叢林中走出來大叫,只見幾個黑影隱沒在黑暗處。

「見鬼了?」那遊民不知何時挨了幾巴掌,半邊臉登時紅腫起來。

 

幾次成功的惡整大衛和他的三個死黨——大寶、二寶、小寶,讓張凡在學校出了名,也讓「惡人四人組」多了個「屎尿四人組」的稱號。大衛稱「屎尿小衛」,大寶、二寶、小寶合稱「屎尿三寶」。

校園走廊傳來饒舌音樂(RAP),一群年輕人隨著音樂「嬉哈(HIP POP)」。

「這次一定要挽回我們的『聲譽』。」大衛咬牙切齒的宣布,三寶們猛點頭。

「不相信這次整不到他!」四人互相擊掌。

 

張凡與Monica中午出現在學校餐廳中,許多人熱情尖叫與拍手,當然也有人噓聲以對。

「來這吃好嗎?」Monica有點不安。

「故意來這吃的。」張凡露出揶揄的眼神,「妳不相信我嗎?」

Monica低頭不語。

「屎尿四人組」早已經坐在餐廳中,等著看他出糗。原來他們買通了在廚房打工的學生,要他在張凡點的餐點中加入他們的屎尿。

張凡與Monica點餐後,邊吃邊聊,相當愉快,一點都看不出有何異樣。

大衛終於忍不住的走向張凡:「東西還好吃吧?」

「當然!今天的菜色不錯。」張凡笑道,「你沒點嗎?沒錢買早說嘛,我請客。最近一直請你們吃屎喝尿,不好意思。」

「誰需要你請?」大衛怒視張凡,緊握拳頭。

「那怎不點來吃?」張凡睨著大衛。

「小寶!」大衛大叫,「去點東西來吃!」

大衛氣沖沖的回到自己座位,準備等下去找他們在廚房買通的那打工的學生算帳,順便要他還錢。

「Shit,這什麼東西啊?」大衛才咬了一口小寶買回來的漢堡,邊吐邊大聲罵道。三寶們也吃了一口就吐出來。

張凡哈哈大笑地走向大衛:「自己的屎尿都吃不出來嗎?」

四人一聽,衝出餐廳,往廁所狂奔而去。

餐廳學生又是鼓掌與尖叫。張凡瀟灑的鞠了個躬,牽著Monica的手離去。

兩人走出餐廳,來到校園的草地上。張凡舒服的躺在Monica的腿上,風也羅曼蒂克的配合吹著。

「你怎知他們會在餐廳整你?」Monica噗哧笑問。

「有錢能使鬼堆磨——尤其是洋鬼子。」

「What?」

「都是小傑幫忙,他家有的是錢。他們給多少,小傑給雙倍。」張凡翻個身,享受Monica柔軟的大腿,笑道,「屎尿的份量當然也要雙倍。」

Monica露出了酒窩,微笑著。

「他們不會再搞鬼了吧?」Monica還是有點擔心。

「誰知道,我又不是神!」張凡懶懶地打了個哈欠,「何況神也會出錯!」

「嗯。」Monica撫摸著張凡細軟的頭髮。

 

環美金字塔(Transamerica Pyramid),那是舊金山最有名的摩天大樓,落成於1972年,位於舊金山金融區(Financial District),有260公尺高,不過由於其特殊的造型使然,只有48層樓而已。它頂端由三個沒有窗戶的等邊三角形牆面所組成的尖塔,這尖塔有64公尺,裡面並沒有安排任何的樓層、也沒有觀景台。純粹就是為了好看而已。但是這64公尺高的尖塔也不能白白浪費掉,所以裡頭裝了很多燈光,讓環美金字塔經常可以上演燈光秀,襯托舊金山的夜色,觀景台則在二十七樓。

張凡他媽寶川約了周老在附近一家港式飲茶店吃飯。

「他們又出現了。」

「唉。」周老喝口烏龍茶,「都在一念之間。」

「是時候了。」寶川咬口叉燒包,「真的好吃。」

「妳捨得嗎?」周老好像隨便說說,表情卻很認真。

「該來的總是會來,該走的一樣會走。」點心車經過,寶川雖然滿嘴食物,卻也不肯放過任何經過的餐車,繼續又叫了許多點心,「強求也沒用。」

寶川又點了蝦餃、乾蒸燒賣、粉果……

「他也夠大了,是時候了。」寶川一口吃下兩個蝦餃。

「妳胃口還真好。」周老笑道,「我會安排。」

「這兒的東西雖然不比香港的好吃……」寶川漂亮的外表卻與吃相不成正比,「好久沒來這兒吃了。」

「妳自己怎麼辦?」周老吃了個燒賣。

「當然趁此機會也搬進去。該做的我都做到了,他如不好好對我,我閹了他。」

周老差點把燒賣吐出來,表情相當詭異。寶川吞了口茶,哈哈大笑。餐廳中只有他們兩位中國人,而其他鬼佬有些會講些點心或者一些菜名的廣東話。

「為何這世界總是有『正邪』之分?千年不變?」

寶川吃完腸粉,擦了擦嘴唇:「究竟我們要『忍辱負重』、『人家打我左邊臉,要請他再打我右邊臉』,還是『有仇不報非君子』?要『臥薪嘗膽』,還是『士可殺,不可辱』?道德對錯,隨時代改變而改變;是非黑白,隨社會改變而改變。總而言之,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人類的歷史就是如此。」

周老微微點頭:「一根水管兩個孔,兩邊都是圓,還可隨便扭曲(硬柪)。」

「海岸有逐臭之夫,每個人皆有其喜好,但喜好總有一定的規範嗎?」寶川終於吃飽了,喝口烏龍茶,「世上總是會有些有野心的人加上些無知的人跟隨,創造了許多歷史與悲劇。一將功成萬骨枯,死的最多的,通常都只是些小市民。」

「張三問李四說:第三次世界大戰的武器是什麼?李四回答:第三次世界大戰的武器是什麼我不知道,但是第四次世界大戰的武器是什麼我知道。張三問:是什麼?李四回答:是石頭跟棍棒。」

「反正歷史就是不斷循環再上演,管它的,別惹到我就好。」寶川向服務生招招手,「一份廣炒麵,一份乾炒牛河,咕咾肉……」寶川還叫了些點心,準備打包回家。

周老邊喝茶邊看著寶川邊笑著。

「今天陪惡堂那些傢伙跑了半天,有點累了,回家不想煮菜。」寶川突然嬌道,「難得周叔請客,小女子也不客氣了。」

「妳何時客氣過?」

「有啊!上次我還交代我們家小凡去您那時,別包太多東西回來,最近又胖了許多。唉,年紀大了……身手也不如從前……好險時代進步了,有槍這玩意兒……省了我很多麻煩……」

周老心道:「這哪像當年叱嗟風雲的聖堂第一女殺手?簡直是天下第一的打包好手。」

 

張凡與Monica來到泊滿漁船的碼頭上,停在海灘路(Beach Road)旁邊,看著一艘叫「巴爾克拉薩」號(Balclutha)的三桅帆船。

「這是1883年在蘇格蘭建造的,現已改裝成一座飄浮博物館供遊客上船參觀。它當年曾滿載貴重的貨物,由歐洲經智利的合恩角運抵舊金山,它代表著舊金山光榮的過去……」張凡說得頭頭是道。

「你不當導遊太可惜了。」Monica揶揄他。

「雖然這些都是老頭子教的,但我貴在能舉一反三、觸類旁通、聞一知十、問牛知馬、青出於藍、後來居上、學以致用、光讀死書。」張凡厚臉皮的自吹自擂。「光讀死書這句不對,話說得太快了。這叫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Monica也不說話,只是微笑,聽張凡胡扯。

「反正觀光客來這兒也不過去最熱鬧39至43號碼頭,然後吃螃蟹喝巧達湯、逛逛碼頭裡的商店跟感受一下整個碼頭區的熱鬧氣氛,然後去排隊坐船出海看佈滿鳥屎又已無人跡的惡魔島,我看差不多也是這樣而已啦;老驢能變出怎樣的把戲呢?」張凡又把周老教他的那套拿出來說。

「我們又不是觀光客,幹嘛也來湊熱鬧?」

「有妳在,整個感覺都不一樣。鳥屎也變得又香又美麗。」

「又來了。」Monica雖如此說,卻也陶醉在他的甜言蜜語裡。

這兒處處可以看到花團錦簇,萬紫千紅的花朵在艷陽下更顯嬌豔,還有迎風飄揚的旗海。

兩人牽著手在長長延伸入海的木板路上漫步,在上面慢慢向海的方向走去,看一整片藍天的碧海,順便享受和煦陽光的溫暖還有海風的輕拂,一派的輕鬆自在,非常舒服。

兩人來到41號碼頭——「Blue and Gold Fleet(籃金號)」渡船前,跟著許多人排隊搭船去惡魔島(Alcatraz Island)。藍金號一共有三層,兩人依偎著在甲板上看風景。這天的天上風景很精彩,居然還有戰鬥機在做花式表演,不知在為什麼節日在進行練習。船也很穩,並不太會搖晃。

「知道妳要來,惡魔也變成天使。」

「我是天使,你是惡魔。」Monica笑說。

「不。我是惡魔中的惡魔。」張凡做出個不好笑也不嚇人的鬼臉。Monica捏捏他的鼻子。

「沒有那麼帥的惡魔。」Monica說的靦腆。

「那我放個惡魔屁給妳聞。」

「討厭啦!你好沒情調。」Monica小嘴微翹。

「Sorry,這位迷人的女士。能允許大惡魔請小天使跳支舞道歉嗎?」Monica佯嗔睨他一眼。

張凡與Monica兩小無猜的溫存時,「屎尿四人組」卻悄悄的跟在他們的後面,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兩人這次購買的是Evening Tour只有下午四點和五點兩個時段,票價包含監獄(Cell house)語音導覽。其他還有兩種平日票,價格比較便宜。不過白天的行程會環島介紹各個建築,時間上也比較充裕。

一上岸後,張凡與Monica在兵營前的廣場集合,聽取島上工作人員約十分鐘的導覽簡介,很多人購買簡介手冊。導覽人員帶著大家前進,一邊介紹。

「Alcatraz是西班牙語的「鵜鶘」之意,因為最初此島為鵜鶘的棲地,聚集大量鵜鶘,於是得名。」導覽人員解說。

進入惡魔島上的監獄區(Cell House)建築物內部時,兩人向工作人員索取語音導覽裝置,按下播放鍵,便自行跟著語音介紹前進(目前的語音裝置有中文語音可選擇 )。

首先經過的是犯人稱為百老匯的中央通道,通道旁的就是成排的囚房。通道的盡頭與食堂前的區域掛有一座時鐘,有個很響亮的名稱,犯人戲稱這裡為 Time Square(時代廣場)。

語音導覽傳來解說:「位於舊金山灣外海的惡魔島Alcatraz Island,在1963年前曾以嚴密的警衛措施,成為全美設計最精實的監獄,宣稱無人能從中逃獄。監獄廢棄後,惡魔島成了觀光勝地,每日都有遊客湧進嚐試坐牢的滋味。」

「1934年到1963年惡魔島還是監獄時期,約有卅六名犯人試圖脫逃,但大多重回牢籠或在過程中被開槍打死。有一部真人真事改編的知名電影『逃出惡魔島』,敘述三名囚犯(Frank Morris、John Anglin and Clarence Anglin)逃離惡魔島,下落不明。當局堅稱,他們要在冰冷、強勁的海流中存活,機會渺茫。」「這裡囚禁過的惡徒包括芝加哥『教父』卡邦(Al Capone)、殺人如麻天賦異稟,對鳥類極有研究的『鳥人』史特勞德(Robert Stroud)以及冷血的『機關槍』殺手凱利(George Kelly)等。」

兩人聽著語音導覽:「曾有人訪問被關在這不見天日囚房的犯人,如何度過被關在這的時間?很多人說:就是往上丟硬幣讓它自由落地,然後聽落地聲音再摸黑找到它,重複來回這各動作以保持精神的穩定。」

一群人也跟著語音導覽走,來到隔離室。

語音導覽裡的聲音:「說說幾個重大歷史事件。1946年5月2日,以Bernie Coy為首的六個囚犯從Gun Gallery搶了兩把槍,試圖佔領監獄,造成兩名獄警和三名犯人死亡。動亂在三天後落幕,幾個囚犯被處決。」

「隔離室是用來對付製造暴力或分裂的犯人。依犯刑嚴重程度,待上幾天甚至幾年。另外還有六間禁閉室(Hole),不見天日,限制飲食。通常被送進來會關個二至五天。」

兩人正在參觀一間還維持當時擺設的牢房,「屎尿四人組」突然出現。

大衛奸笑道:「這次你跑不掉了吧?」三寶們將張凡捉住,壓倒在牢房中的床上。

「這次讓你直接喝我熱騰騰的尿。相機準備好拍照!」大衛一邊笑一邊拉褲子拉鍊。

「不!」Monica大叫且想阻止。

「啪!」來自大衛的一巴掌,重重地摑在Monica的臉頰。Monica踉蹌後退,跌倒坐地,嚶嚶低泣。

Monica泣聲一起,唉叫聲也四起,只見大寶與小寶倒在張凡的腳邊呻吟,二寶的頭倒在馬桶上。張凡眼露兇光,像巨人般地站在床上。大衛一驚,後退一步,背貼著牆壁。張凡的身影如鬼魅般,讓人看不清楚。大衛的兩頰紅腫,口吐白沫,身子軟倒在地。他從沒見過張凡如此的樣子,嚇得在一旁哆嗦,連講話的氣力都沒有。

「妳痛嗎?」張凡心痛的抱著坐在一旁地下的Monica。

「你把他們怎麼了?」Monica不答反問。

「妳還好嗎?」張凡撫摸她的臉。

「我沒事!你把他們怎麼了?」Monica緊張的問。

「妳沒事,他們也沒事。」張凡溫柔的將Monica扶起來。

「走吧。」張凡低聲說。

「他們怎麼辦?」Monica瞄了一下倒地的四人。

「放心,死不了。」

「嗯。」

島上的風不小心慢慢的變大,工作人員要大家搭船回到碼頭。不管是參加 Day Tour或是Evening Tour都沒辦法一次逛完惡魔島。兩人跟著其他遊客在碼頭搭船回去。

夜晚的舊金山市,依舊萬家燈火。

 

「嘶嘶」聲響起,寶川輕輕用牛排邊緣接觸正在加熱中的平底鍋,中大火。

「好香喔,媽咪。」張凡一進門便拍馬屁。

「少來。最近交女朋友了?」寶川回頭睇著張凡。

「知道了還問。」張凡坐在餐桌前。

「臭小鬼,不問我哪知道。」寶川又回頭仔細的看著自己所煎的牛排。

「So what?」

「講啊!沒禮貌的傢伙。」

「有一輛警車追逐一輛超速又橫衝直撞的小客車,終於追到路邊給攔了下來!警察說:『先生,你開那麼快,知道要被罰多少錢嗎?這些錢能用來做多少事,你知道嗎?』那駕駛說:『我知道,它夠讓我去補習考駕照了!』警察大叫:『什麼!你無照駕駛?』
    就在爭論的時候,那駕駛的老婆趕緊下車。他老婆道:『長官,抱歉抱歉,他就是這樣,喝了點酒就亂說話,你可別認真啊!』警察生氣的說:『啊!無照外還酒後駕車!好好好,來做個酒測!』
    此時後座的老太太被這一陣交談給吵醒,悻悻然下車。老太太問:『幹麼那麼吵?』那駕駛說:『媽,沒事沒事!車開太快被警察攔下而已。』老太太生氣地說:『不是早叮嚀過你,偷來的車別開太快嗎?』」張凡緩緩說完。

寶川微笑道:「別以為你隨便講個笑話就行。」

「不。我想告訴老媽的是:遺傳。」

「What are you talking about?」

「上樑不正下樑歪。」

寶川也不生氣,反而哈哈大笑:「不愧是我兒子。」又道:「你要轉學了,還交啥女朋友?」

換張凡吃驚的道:「What are you talking about?」

「轉學。」寶川眼神突然銳利,「除非你打得過我,不然就別問那麼多。」張凡的身法很快,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來他在移動。

碰的一聲,寶川手上的平底鍋砸在張凡頭上。一山還有一山高。

「天上星星數不盡,個個都是我的痛。」張凡邊唱邊搖著頭躺下。

「唉!傻兒子。」寶川摸著躺在地上張凡的臉,「早知道就不用煮晚餐了。」

「YA!」寶川還比個勝利的手勢。

 

張凡笑得好愉快。他與Monica手牽著手,漫步在沙灘上,濃濃大霧籠罩著的海灣。(早期抵達舊金山的中國人聚居在此,幾乎像個小型漁村,後來重整成現在模樣之後,就命名China Beach作為歷史的紀念。這兒的所有標示都有加上「繁體中文」,入口還有中英對照的石碑來註明捐贈人。)

兩人看著坐在沙地上的小男生,滿足的吃著媽媽準備的午餐,再與媽媽的手一同緩緩離去。

「以後我們應該多生幾個小孩。」張凡認真的說。

「Why?」Monica脫口而出,才覺得不對,「誰要跟你生小孩!」

「我一個人怎生?」張凡笑看Monica。

「自然有人幫你生。」Monica也漸漸習慣張凡的胡言亂語。

「這不是誰幫忙生的問題,而是優生學。所謂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張凡正經的瞧著Monica,「像我們這麼優秀的品種,不多生幾個,怎對得起國家民族以及千千萬萬個中國人?」

Monica笑著推他:「到底是誰教你中文的?」

「每個孩子的身上都潛藏著某種天賦,但不是太晚被發掘出來,就是根本沒被發現。我卻不同。從小就聰明伶俐、善解人意、天然異稟、天資聰穎、天生我才必有用。所謂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時辰一到,一切都報!」

「什麼東西啊?」Monica笑到不行。

「總而言之,妳認為我們生幾個比較好?」

「討厭啦!」Monica拍打張凡的肩,「又來了!」

張凡突然豪氣的用不像歌的調子,學平劇裡的唱法:「妹啊妹,妳比我小兩歲aa,妳的眉毛,比我的鬍子還要黑aa,昨天晚上,我到妳家睡aa,十個月後,生了一對雙胞胎……」

 

兩人帶著腿上的沙子,光著腳走在馬路上,在蜿蜒的馬路旁,有密密麻麻的野生黑莓。葉子綠的幾乎要滴出綠茶來,刺很細,半黑半紅或全紅的果子滿滿滿!兩人努力發揮神農嚐百果的精神,嘴裡都是又甜又香的汁液。張凡瞅著Monica紅紅的小嘴,忍不住親了下去……

 

「好痛!」張凡頭昏腦脹的醒來,一睜眼,見到了周老。

「臭小鬼長大了喲!還會做春夢?抱著老頭子亂親一通。」

「我怎會在這?」張凡還沒完全清醒。

「去浴室洗把臉吧。」

張凡搖搖擺擺的走進浴室,洗把臉,清醒一下昏沉的腦袋。他努力地回想:自己快速的移動著,想偷襲他媽。忽見眼前一個平底鍋出現,自己就失去的知覺。

「千算萬算,算不出老媽還有個平底鍋的絕招。」張凡喃喃自語。

「走吧!」周老的聲音在門口傳來。

「What?」

 

周老的地下室,書架突然往兩旁移開,露出個老舊的門。門上有生鏽的獅面拉環。

「唧!」門被周老推開,張凡拿著手電筒,隨著周老進入。進入後就是不斷的往下階梯,越走越低。那階梯非常狹窄,只能供兩個人並肩通過。

「在中國古代,門有定製與級別,是身份與地位的象徵。故人有豪門與寒門之分。古代中國的階層劃分常以世襲或出身為標準,叫做門第,即等級。最能反映封建特色的包含『門』的成語是『門生故吏』;門生即學生。『門生故吏』即指朋黨、黨羽。再說到『門生天子』這四個字,文化蘊含可就大了,很具有中國的特色。天子出於你的『門下』,那你可就權力在手,炙手可熱了。」周老的聲音在黑暗的通道中蕩。

「這哪裡啊?」張凡真是莫名其妙。

「門戶的形象因而常常就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乃至一個人的形象。我頂不贊成老子說的『不出戶,知天下』。人一定要走出國門,到外面世界看一看。不是要去『見大道』,而乃多見見『人道』。秀才不出門,難知天下事。所謂『改革開放』,開放兩字的英文是『open- door policy』,亦即『門戶開放』。那意味著實行『閉關鎖國』的政策,是愚蠢而不可行的。」周老不答反而又說了一堆不相關的事。

「老頭子說些什麼?又有啥新花樣?」張凡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又是一扇門再眼前。

「唧!」門又被周老推開,兩人來到另一個地道。

「昔日的『地下中國城』曾有繁華的過去。現在許多被磚牆阻擋的地方,實際上都有隱藏著一些入口。」周老停下腳步,看著張凡。

「你要帶我去個神秘且不為人知的地方?」

周老點頭讚,哈哈大笑的往前走去。

「很早以前,中國人就漂洋過海,移民到美國追尋他們的尋金夢。人們在這片異鄉聚居起來,發展出一條條唐人街。」

張凡環顧這廢棄以已久的地下通道,卻也好像描繪出了昔日繁盛密集的地下中國城的景象,其中應該不乏賭場、妓院、鴉片煙館和用於逃離的密道。如今處處敗垣圍故井,當初向來一一是人家。地下中國城的繁榮也隨著城市的建設和時代的變遷而逐漸衰敗、隱沒。

「其實錯綜複雜的地道連接著一個龐大的『地下城市』。多少年來,它都沒有消失,只是外人無法到達,也無法知曉。」周老邊走邊解釋。

又是門。不同的是,門的後面竟然是電梯。現代科技與古老的建築結合,就算是古靈精怪的張凡,也看得嘖嘖稱奇。

周老在電梯裡的一處牆上,不知做了些什麼,讓電梯門關上,快速下降。

「原始的電梯,是人力升降器,現代電梯只是用電力作為動力的升降器。據記載,早在古羅馬尼祿王朝就有了升降器。尼祿是個暴君,常常讓角鬥士和野獸搏鬥,他在高處觀看作樂。考古學者在科洛西姆鬥獸場發現一個壁坑,說那裏曾經安裝過升降器,用它從地下把挌鬥士和野獸運送到挌鬥場去。據另一位歷史學家說,這種升降器是用繩子吊拉著木板往上升,要用十六個奴隸來啟動。發明這種升降器的是一名古羅馬遠征軍戰士,名字已無從可考。」周老連搭個電梯,也不忘囉唆一下。其實,張凡也在周老的囉唆中,學到很多。

電梯停止,也不知下降了幾層。

電梯門打開後,又是個門。張凡隨周老走出門外,嘴張得更大。他們停留在天光山色之中,猶如置身在3D的圖畫中。在綠色的山林中,竟會有孤峰怪石突然聳立!更加奇絕的是遠方那峻峭的群峰,林立的怪石,它們的形態千變萬化,看起來好像凶猛的野獸、鋒利的刀劍、英俊的武士、蒼勁的老人--它們還常常平地青雲,奇峰突起。在這些山巒裡,還有曲折的洞穴隱藏其間,洞中常有泉水淙淙流出,奇石盤曲蜿蜒。

「快到了。」

「這是什麼鬼地方。」張凡注視著周老,「我要轉學來這嗎?」

「你說呢?」

「這在地底下嗎?」張凡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走吧!離校門口還有一段距離。」

起初一路上還算平坦,慢慢便成為上山的小徑,沿途皆行走在茂密樹林間。來到山腰峭壁處,眼前出現一座近乎垂直的鐵梯。周老拉起鐵鍊開始一步步向上攀爬,張凡也一手拉著鐵鍊,小心的踏著岩壁鑿的腳踏處往上攀,兩人循著鐵梯爬上了陡峭的岩壁。中途來到一牆之隔的鐵梯處,張凡回頭往下一望,吐了吐舌頭:「還真有點高耶!」

張凡跟在周老後面,花了不少力氣攀爬到峭壁崖頂,稍為喘口氣。

周老臉不紅氣不喘道:「年紀輕輕的,那麼沒用。」張凡「哼」了一聲。此時,陡峭的岩壁轉變為陡峭的山徑。不知又走了多久,前方出現了一座吊橋,橫跨兩峭壁之間。吊橋長百來公尺,四周被群山環抱,猶如隱士一般,兀自保存著原始自然的風光;溪谷縱錯,溪流潺潺,視野極佳。遠方的山體有別於前山那樣群峰峭拔、以雄偉見長,而是刀劈斧斫般巨型石片壘積木似地堆積起來,形成破碎狀的峰林,看似有搖搖欲墜之感,其實卻壁立千仞,穩如泰山。

「什麼鬼學校啊?那麼神秘。學成後會變神仙啊?」

「還真的會。走吧。」周老笑道。

吊橋下那千仞峽谷,也算是氣勢磅礴。兩人過了吊橋,又進入一山洞中。張凡只走得十餘步,洞中已無絲毫光亮。在黑暗中走了一會兒,又重見天日。山洞外,又是另一個天地,張凡只能目瞪口呆。

「那就是你以後的學校。」

「什麼東西啊?不用那麼誇張吧。」

張凡看著山下的中國式建築,像古代皇宮一般,他只在書中看過圖片。

「走吧。」周老說完,往山下飛奔而去。

張凡搖搖頭:「老頭子像個小孩子,小孩子卻被教得好似老頭子。」他邊跟隨著周老下山邊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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