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芙蘭西絲˙梅耶思(Frances Mayes)的《美麗的托斯卡尼(Bella Tuscany)》,其中有一句話:「在加州,時間像呼拉圈。我扭個不停,卻停在原地。在托斯卡尼,我可以在地中海的陽光下,提著一籃李子,逍遙地走一整天。」

   歐洲和美國代表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而法國是一個無與倫比的國家,許多文學家都曾在自己的文學作品中描繪他們心目中的法國、巴黎。首都巴黎(Paris)是歐洲大陸上最大的城市。

 

   咳,巴黎!到過巴黎的,一定不會再稀罕天堂;

   嘗過巴黎的,老實說,連地獄都不想去了。

   整個的巴黎就像是一床野鴨絨的墊褥,

   襯得你通體舒泰,硬骨頭都給薰酥了的..

   讚美是多餘的,正如讚美天堂是多餘的;

   詛咒也是多餘的,正如詛咒地獄是多餘的。

   巴黎,軟綿綿的巴黎,只是你臨別的時候輕輕地囑咐一聲─「別忘了,再來」

   其實連這都是多餘的。誰不想再去?誰忘得了?

 

   以上是徐志摩的巴黎。

   巴黎市街的吸引力,在於到處有林蔭大道。如果你走在瑪樂尼的林蔭大道,參觀名震全球的博物館、美術館、教堂,就會接觸藏在法國偉大精神文明下面的藝術家雄渾優美的靈感。       

   如果你和你的情人攜手來到巴黎,或許你真的能夠藉由巴黎的景物和自身的想像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催情作用。如果你儘可能把心思都擺在那些壯麗的建築和唯美的藝術品上,你也許會深深地迷戀上巴黎。但如果你一個人在這裡卻又不會講法文又沒錢,小心那些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巴黎人會當你是空氣一樣,因為你只是每年成千上萬來巴黎朝聖的眾香客之一。其實,巴黎並不是一個那麼友善可親的城市,浪漫也要自己去尋找。

 

   廖正風下意識點燃根菸,吞吐之間,菸煙裊裊飄上。他望著咖啡在馬克杯杯緣凝成厚厚的一圈沫痕,又順著杯壁滑落杯底,胡思亂想。

 

   王文華先生有篇《白天紐約黑夜巴黎 》中寫道(很多事,也要聽聽別人怎麼說。不是作者我說了就算。大醉我說的也不一定正確。):

    我在趕些什麼?我耗盡青春用盡全力,拼命追求身外之物,結果我真的比別人有錢、有名嗎?更重要的,我真的因此而快樂嗎?遠方有廣闊的地平線,為何我還在原地搖過時的呼拉圈?紐約和巴黎,代表了我人生的兩個面向。紐約是白天,巴黎是黑夜。紐約是前半生,巴黎是下半場。
    三十五歲之前,我認定紐約是世上最棒的城市。我在加州念研究所,畢業後迫不及待地去紐約工作。一做五年,快樂似神仙。我愛紐約的原因跟很多人一樣:她是二十世紀以來世界文化的中心。豐富、方便。靠著地鐵和計程車,你可以穿越時間,前後各跑數百年。人類最新和最舊、最好和最壞的東西,紐約都看得見。
所以在紐約時,我把握每分每秒去體會。白天,我在金融機構做事,一天十小時。晚上下了班,去NYU學電影,一坐四小時。在那二十多歲的年紀,忙碌是唯一
有意義的生活方式。活著,就是要把自己榨乾,把自己居住的城市,內外翻轉過來。
    這種想法並不是到紐約才有的。其實從小開始,台灣人就過著紐約生活。紐約生活,充滿新教徒的打拚精神和資本主義的求勝意志。相信人要藉著不斷努力,克服萬難、打敗競爭。活著的目的,是更大、更多、更富裕、更有名。權力與財富,是紐約人的兩個上帝。而能幫你走進天堂的鞋,就是事業、事業、事業。
在這種弱肉強食的生活方式,為了保持領先,每個人都在趕時間、搶資源。進了電梯,明明已經按了樓層的鈕,那燈也亮了,偏偏還要再按幾下,彷彿這樣就可
以快一點。出了公司,明明已經下班了,卻還要不停講手機,搖控每一個環節。在紐約,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甚至趕盡殺絕。在紐約,沒有壞人,只有失
敗者。台灣,是不是也變成這樣?
    每一件事,都變成工作。上班當然是工作,下班後的應酬也是工作。有人談戀愛是在工作,甚至到酒店喝酒、KTV狂歡,臉上都殺氣騰騰,準備拚個你死我活。
    我曾熱烈擁抱這種生活,並著迷於這種因為燒烤成功而冒出的焦慮。這種焦慮讓我坐在椅子邊緣,以便迅速地跳起來閃躲明槍暗箭。這種警覺性讓我練就了酒量和膽量、抗壓性和厚臉皮。但也養成了偏執和倔強、優越感和勢利眼。在紐約時我深信:能在這裡活下來的,都是可敬的對手。黯然離開的,統統是輸家。人生任何事,絕對要堅持到底。半途而廢的,必定有隱疾。在這不睡的城市,每天我醒來,帶著人定勝天的活力,跟著法蘭克辛納屈唱〈紐約‧紐約〉:「如果你能在紐約成功,你可以在任何地方成功!」是的,在紐約,現代的羅馬競技場,我要和別人,以及自己,比出高低。
    這套想法,在我三十五歲以後,慢慢改變。
    第一件動搖我想法的,是父親的過世。我父親一生奉公守法、與人為善。毫無不良嗜好,身體健康地像城堡。七十二歲時,他得了癌症、引發中風,經歷了所有的痛苦和羞辱。他一生辛勤工作、努力存錢、堅信現在的苦可以換得更好的明天。我們也相信一分耕耘、一分收穫,用在紐約拚事業的精神照顧他。但兩年的治療兵敗如山倒,最後他還是走了。父親逝世的那天,我的價值系統崩潰了。我一路走來引以為傲的「紐約精神」,沒想到這麼脆弱。
    不止在病床,也在職場。當我在企業越爬越高,才發現「資本主義」在職場中也未必靈驗。上過班的都知道,很少公司真的是「開放市場」、「公平競爭」。大部分的同事都覺得你不是朋友、就是敵人。職場上偉大的,未必會成功。成功的,有時很渺小。很多人一輩子為公司鞠躬盡瘁,最後得到一支紀念筆。那些捲款潛逃的,反而變成傳奇。
    慢慢的,我體會到:世上有一種比「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更高、更複雜的公平。人生有另一種比「功成名就」更幽微、更持久的樂趣。那是衝衝衝的美式資本主義,所無法解釋的。我能在哪裏找到那種公平和樂趣呢?我想過西藏、不丹、非洲、紐西蘭。然後,我注意到法國。
    住紐約時,法國是嘲諷的對象。身為經濟、科技、和軍事強權的美國,談起法國總是忍不住調侃一番。法國是沒落的貴族,值得崇拜的人都已作古。法國人傲慢,高稅率讓每個人都很慵懶。動不動就罷工,連酒莊主人都要走上街頭。

   法國人甘願偏安大西洋,抽菸、喝酒、看足球、搞時尚。當美國人忙出了胃潰瘍,法國人又吃了一罐鵝肝醬。

   美國人追求人定勝天,凡事要逆流而上。法國人講究和平共存,凡事順勢而為。紐約有很多一百層的摩天大樓,巴黎的房子都是三百年的古蹟。

紐約不斷創新,巴黎永遠懷舊的氣息。巴黎人在咖啡廳聊天,紐約人在咖啡廳用電腦。紐約有人潮,巴黎有味道。紐約有鈔票,巴黎有蛋糕。
    不論是政府或個人,法國人都把精神投注在食、衣、住、行等「身內之物」。就讓美國去做老大哥吧。要征服太空、要打伊拉克、要調高利率、要發明新科技,
都隨他去。

    講到吃,法國有三百種起司、光是波爾多就有五十七個酒的產區。晚上六點朝咖啡廳門口一坐,一杯紅酒就可以聊三個小時。九點再去吃晚餐,一直吃到隔天凌晨。他們在吃上所花的時間,跟我們上班時數一樣。但諷刺的是:他們沒有「All You Can eat」。
    吃很重要,但也要會挑時間,朋友介紹我去試一家法國餐廳,提醒我他們禮拜二、四晚上休息。「為什麼?」我問。他說:「因為主廚要回家看足球。」
聰明的主廚懂法律。法國法律規定一周工作最多三十五小時,大部分的人一年有五周的假期。而美國人把加班當作自己有價值的表示,度假時還拿著手機回E-mail。
    法國人比美國人會玩。每年六月的巴黎音樂節,從午後到深夜,幾百場露天音樂會在各處同時舉行,人多到地鐵都暫停收費。

   每年十月的「白夜」,平日入夜就打烊的店面,徹夜營業到清晨七點。每年夏天,巴黎市政府在塞納河右岸布置了三段、總長一.八公里的人工海灘。

細砂、吊床、躺椅、棕櫚樹,自然海灘有的景致這裡都有,讓沒有錢去海邊度假的民眾,也可以享受到海灘風光。
    當然,法國這麼深厚的文化,不可能只從吃喝玩樂而來。美國人讀書,為了考證照。法國人讀書,為了搞情調。
    這世界的人到底要的是什麼?有人耗盡青春用盡全力,拚命追求身外之物;結果真的比別人有錢、有名嗎?更重要的,真的因此而快樂嗎?(節錄)

 

   廖正風眼睛忽然一亮,迎向他走來的是一位法國美女。在巴黎看美女不必去劇場,坐在香榭麗舍大街的露天咖啡館裏,在觀賞熱鬧非凡的街景之時,便可領略到什麼叫作「美女如雲」。

對待美女的態度,不同國度大相徑庭。中東人認為自己的美女別人不能看,於是乎他們用黑布把所有成年女性從頭到腳都包裹起來。希臘人認為美女是藝術品,只有長得最美的女人才有資格當眾裸體。法國人對美女的偏愛更是到了瘋狂的地步——「我的就是我的,你的還是我的」——於是乎在他們的盧浮宮裏,薈萃了來自全世界表現女性的藝術珍品。從「維納斯」到「勝利女神」再到「蒙娜麗莎」——缺胳膊斷腿兒沒腦袋的他都要!

   「就知道你會在這!」法國美女Diamanta對廖正風大方一笑,露出一排雪白整齊的牙齒坐在他身旁,「又再想些什麼?」

     Diamanta是廖正風的同學。今天她一身素色套裝便服,直身裙把她腰腿美妙的線條恰到好處地表現出來,她挺直的腰肢,使人感到她青春的驕傲和活力。
如雲的秀髮,在頭上結了一個小髻,明媚爽朗。古銅色的油潤皮膚,秀氣挺直的鼻子,棱角分明的小嘴,襯托起嫵媚動人、神采飛揚的一對深黑美眸,英氣勃勃中透出嬌柔可人的神態。

  「想把妳抱上床!」廖正風灑脫一笑,「妳是世上最動人的藝術品。」

   「怎麼兩天假日都不來找我,」Diamanta佯嗔,「空說話是沒有用的,不過假設你可以請我吃晚餐,便遷就點原諒你。」

   廖正風摟著她的蠻腰:「我怎麼捨得讓美女失望!」Diamanta頓時笑了起來,帶著無限欣喜。

   法國美女最出眾的是她們的內涵,華麗的外表只是其中之一。恐怕和那地方經濟文化發達,人的素質修養較高不無關係。

   法國人和所有歐洲人一樣愛曬太陽,漫步巴黎街頭,在夏日溫暖的陽光下,路旁草地上或坐或臥幾乎全裸的美女會讓你眼暈。看著巴黎街頭那隨處可見的與行人「坦誠相待」的塑像,初到這個浪漫國度的保守的人可能會不太適應。但衡量美女的標準可謂「英雄所見略同」,就連那些大鬍子阿拉伯人也樂意在面目清秀,身材勻稱的「人體」前駐足。

   食色性也,本來就要用平常心對待。除非你「不平常」。

 

 法國料理是世界三大美食之一。其魅力除了口感精緻之外,用餐時酒、菜的搭配,優雅的用餐禮儀,都是進入法國美食的先修課。

   和中國菜相似的,法國人也吃天上飛的、地上爬的;所以法國菜菜單裡不只有紅肉(牛、羊)、白肉(雞肉和海鮮),它也會出現:田蛙、田螺、雉雞、野兔等野味,西方人不敢嘗試的動物內臟,法國菜裏偏有鵝肝這道菜。

   有好菜必得佐以好酒,或說對的酒。法國人吃飯時習慣以紅酒配紅肉或口味重的菜肴,白酒則配雞肉和海鮮。午、晚餐的餐桌上出現的紅、白酒,一般稱餐中酒,是很普通的現象。

   法國菜在上菜時的順序如下:

一、開胃盤;二、湯或沙拉(海鮮類);三、冰沙;四、主菜;五、沙拉(菜葉類);六、乳酪盤;七、甜點;八、咖啡或茶。

此時服務生拿了一瓶一九八二的多爾多紅酒,先讓廖正風過目。他毫不在乎的點點頭。

提到葡萄酒,大家一定馬上想到法國。事實上法國也的確是世界公認的「葡萄酒王國」,在法國境內各地氣候土壤的不同,悠久釀酒歷史累積的經驗,以及法國人對產品的嚴格管制,造就了各種風格類型的好酒,甚至可說成為世界上其他產酒國的典範。它有重要的六個產區。而其中之一的波爾多(Bordeaux)屬於溫帶海洋性氣候,天氣變化穩定,是相當適合葡萄種植的氣候。

只見服務生從口袋中拿起了侍者刀。他利用刀子部份順者從瓶口處往下約兩公分處,抓著酒瓶往旁割過去,酒標要一直維持著正面朝廖正風。侍者刀螺旋處整個對準酒塞,然後再順勢往下轉……侍者刀兩旁往下壓,拔起酒塞。

   服務生取下酒塞後,把酒塞拿給廖正風。他先目視檢查,然後把浸酒的一端放在鼻前聞一下。他聞後對服務生點頭示意。這時服務生在他杯中淺淺地倒一點廖正風用食指中指夾住杯腳,整個手掌平貼杯底,將杯底壓在桌面如同磨墨般地旋轉。他將杯口整個罩住鼻孔,深呼吸。滿意後接著試飲,淺淺一口,含在口中,用舌尖將酒液推向口腔的四周,盡可能讓所有味覺細胞都感受一下。

 

   在餐館裡隨處可見風姿卓卓的美女,穿著高跟鞋,翹著二郎腿,手夾一隻細細的昆煙。法國男人常説,有了她們,吃飯才有胃口。所以,有服務生為她們點煙,有男士為她們買單,在樂師輕柔的旋律中盡情享用美酒佳肴……世界上最優美的語言之一是法國女人説的法語,如同吳儂軟語。

   梵谷生前窮苦潦倒全賴弟弟西奧接濟……曾經『割耳』從二十七歲才開始了他的畫家生涯……到三十七歲舉槍自盡……十年間,卻創作了超過二千幅畫,包括約九百幅油畫與一千一百幅素描。」廖正風感慨道,「他死前說了一句話:悲傷會永遠留存(La tristesse durera toujours,法語)(The sadness will last forever)」。

   「可惜他的畫作是在死後才被世人所重視。」Diamanta也有感而發

   「眼光短淺一向都是人類的毛病」廖正風喟然道,「所以歷史才會不斷的反覆。進步的只有科技,其他的都在循環

   「在英國牛津大學耶穌會神學院坎皮恩學院(Campion Hall)牆上的畫作《耶穌受難與聖母、聖若望及兩哀悼天使》,原本被視為出自十六世紀義大利畫家韋努斯蒂(Marcello Venusti)之手,但最近專家以紅外線技術檢查發現,它應該是米開朗基羅的真跡。」Diamanta嬌軀微微俯前,緊盯廖正風的眼睛,「義大利研究米開朗基羅的權威佛切里諾說:『你可以馬上察覺這幅畫與韋努斯蒂作品的差別。只有米開朗基羅畫得出這種曠世鉅作。』專家指出,這幅畫與義大利卡瓦里耶家族有關連,這個家族出了一名美男子托馬索,米開朗基羅於一五三二年與他相識。據說對他頗為迷戀,可能因此特別畫這幅畫送給他。」

   「我知道這幅畫與新聞。」廖正風淡然道,「這幅畫是坎皮恩學院一九三○年代在蘇富比拍賣會上購得。院長卡萊根表示,他聽聞消息後馬上將畫從牆上取下,交由牛津大學艾希莫林博物館 (Ashmolean Museum)收藏。他說:『這是很美麗的作品,但實在太貴重了,不適合掛在我們的牆上。』米開朗基羅有幅『創造亞當』的壁畫,書上說最經典之處是上帝把手伸向亞當給他生命和力量……米開朗基羅把亞當畫成一個身體健美的青年,耶和華被描繪成一個既威嚴又慈祥的老人。畫中的亞當,似乎才剛剛甦醒過來,力量尚未貫通全身……但似乎可以預料,假使他一旦站起來,他那魁梧健美的身軀就會迸發出無窮無盡的力量。這是米開朗基羅對人體的讚美,也是對人文覺醒的歌頌。」

     Diamanta有點生氣的說,「藝術是屬於全人類都可共享的。」

   「如今的藝術是要能出名。」廖正風哈哈一笑,「無法出名的藝術是沒有價值的。在這些俗人的眼光中,藝術就是如此被他們糟蹋。」

 

   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裏,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那也沒有別的話可說,惟有輕輕地問一聲:「噢,你也在這裏嗎?」——張愛玲《愛》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辛棄疾《青玉案•元夕》

 

   「從懵懵懂懂的小大一開始,對於送舊晚會就有個既定印象:是一年一度的盛事,衣香鬢影、充滿溫馨和祝福的時刻。現在輪到我們主辦送舊,除了暗自心驚時光流轉的迅速,也希望能盡力讓學長姊們有個難忘的夜晚。」有在校生代表致詞,「如果說畢業後是另一段人生的開始,那我們都希望學長姊帶著夢想和力量啟程,無論未來在哪一個領域拓展視野,都能有美麗的飛翔姿態,用這樣的比喻為根基,我們把晚會設計成從『學校』出發、飛往『社會』的夢想班機,以異國風情為主軸,穿插著美術系四年的美好回憶……」

   由遠方高處一團火球撞向井字形堆起的好幾層木頭,營火點燃。

「營火燒著,營火燒著,快快來,快快來,我們高歌,我們高歌,唱著跳著……」

那天營火晚會,他牽著她的手,讓同學們尖叫歡呼著。他落寞的看著他們,強顏歡笑。那是他們要畢業的營火送舊晚會,廖正風卻懶洋洋的。

營火晚會的遊戲很多,每個人都有機會動到。他吻了她,同學更是High到極點。不久,歌聲也響起:

朋友們,大家看,太陽已下山。遼闊的天空中,星光多燦爛。今日事,不拖延,已經都做完。明日事,準備好,心中沒掛念。微風涼,月光淡,夜色真好看。大家來,圍成個圈,歡樂在今晚。

那晚,她給了他第一次。第一次卻沒同學們所說的痛,她只融化在他溫柔的愛裡。

   他隔著帳棚遠遠地望著他們,心中卻有第一次的痛。

   「兄弟,我還兄友弟恭勒哩!」廖正風第一次覺得很幹。鐘可凡卻幹得很爽。

 

   又是鳳凰花開,蝴蝶滿天。又是驪歌奏時,蟬鳴四起。不知不覺間,一古腦兒的人都畢業了。有人在社會中依舊英姿煥發,有人出國繼續唸書,有人卻沉沒在這現實社會的漩渦裡,不知去向。時間一久,很少有同學還會彼此連絡,除了少數幾個。或許大家都不是刻意這樣的,而是自然而然的發生吧。可能這就是成長的代價。

   友情跟愛情一樣,會禁不起歲月的摧殘而變質。也許明天會更好,也許變更爛。就像藝術也是很主觀的……也許最濃的愛,只會藏在內心深處……

   校園裡曾一起做的夢,總是很美。

 

月光與星子 玫瑰花瓣和雨絲
溫柔的誓言 美夢和纏綿的詩
那些前生來世 都是動人的故事
遙遠的明天未知的世界 究竟會怎麼樣

寂寞的影子 風裏呼喊的名字
憂傷的旋律 訴說陳年的往事
所謂山盟海誓 只是年少無知
告別的昨天 遠去的歡顏 究竟是怎麼樣

那一場風花雪月的事 有沒有機會 重來一次
飄盪在春去秋來的日子裡 是苦苦隱藏的心事
那一場風花雪月的事 既然會結束又何必開始
那曾經瘋狂癡情的我和你 坐愛情的兩岸看青春的流逝——周治平《那一場

風花雪月的事 》


   
她記得他第一次牽她的手是在那片沙灘上。那片沙灘就一直在她的腦海裡,她也會不斷的想。至於那片沙灘是不是真的很美,又或許那只是存在她腦海中的一個形象的記號而已——如同那段熱戀的日子裡,她在腦海中編織出許多對未來的遐想與憧憬。

此時海潮退去,沙灘向外延伸了幾百米。偶爾有些沉不住氣的小螃蟹鑽出沙洞,又閃電般轉移到另一個洞穴。於是,王倩如有了初吻。

    在無人的海邊 寂靜的沙灘延綿
    海浪拍打著海面 彷彿重覆著你的諾言
    在無人的海邊 寂靜的沙灘延綿
    海浪拍打著海面 問你是否懷念去年夏天
    在無人的海邊我面向著藍天
    呼喚著你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
    在無人的海邊往事歷歷在眼前
    期待你再出現 一天又一天——黃仲崑《在無人的海邊》

 

   「你愛我嗎?」王倩如依偎鐘可凡。

   「如果還有下輩子,我依然愛妳。」鐘可凡由衷的說。

   那片沙灘真的美麗了起來。

   但隨著歲月的消逝,她會想起那片沙灘的時間愈來愈久,盡管很叫人感到悲哀,但卻是千真萬確。最初常常想起,漸漸地變成一個月、半年,最後可能一年內都不曾想起。

   可能,不完整的記憶才容易讓人去接受。記住些不好的回憶,總是讓人難過。但人生不能回頭再重新選擇一次。

 想到這兒,王倩如就覺得非常傷心。鐘可凡或許就從來不曾愛過她。她知道廖正風是深深愛著她。那又是一段擦槍走火的戀情。

男女不就這樣嗎?也許不需要轟轟烈烈,平凡反而可以長久。

 

   廖正風約王倩如一起去看史蒂芬˙席格(Steven Seagal)的新戲。廖正風非常喜歡他,更崇拜李小龍。但她不是很專心的看電影。

   其實那天是畢業後半年的廖正風和王倩如是在校園不小心遇上的。他正打算去找教授,談出國唸書的問題。而王倩如正在失魂落魄中。

   「一般認為,席格是第一個在日本開設並且經營合氣道道場的外國人。雖然為法定上,但是席格擁有實際操作權。而這道館就是位於大阪的天心道場 ……」廖正風饒有興味,「他擁有合氣道黑帶七段。席格最初只是一名在日本指導合氣道的武術教練,之後搬家到了洛杉磯,武打能力受到注意。首度演出則是在一九六八年,從那時起,也成為了好萊塢動作片明星的成員之一,其他著名動作巨星包括席維斯˙史特龍、阿諾˙史瓦辛格、杜夫˙朗格林、尚˙克勞德˙范達美、查克˙羅禮士以及布魯斯˙威利等。」正當他說的興高采烈之時,發現王倩如卻興致索然,他也跟著沉默。(如果兩人都一直沉默,那我的小說也寫不下去了。)

   他沒有問她好不好,也不問她與鐘可凡如何,更不談自己即將出國的事。他認為沒有必要。他從不強求任何事。知道了又能如何?

 

   那天王倩如因為教授請假,提早回到她與鐘可凡同居的住所,卻不小心的見到他與一位學妹一起出現在樓下門口。她下意識的跟蹤他們,直到她上了他的車,他們在車上親吻一陣子後,他始駕車離去。

 

   「什麼是真理?」王倩如忽然悠悠的道。

   「一加一等於二。」廖正風灑脫的說,「如果一加一不等於二,那我們的世界就不存在了。」

   對王倩如而言,鐘可凡與廖正風都是血性男兒,但鐘可凡很注重自己的外表與形象。相對的,一頭長髮與鬍子的廖正風,凡事隨性而為;但頹廢中卻有另一種真性情。廖正風反而讓人覺得比鐘可凡更花心;他身邊也常有愛慕他的美妹追隨。他也長左擁右抱,不知檢點。

   「什麼是愛情?」

   「我也想知道。」廖正風瞇起雙眼。

   「你喜歡我嗎?」王倩如睇著他。

   廖正風睜大雙眼逼視著王倩如,緩緩的點頭。

   「想跟我做愛嗎?」王倩如低聲說完後,不禁心慌意亂,臉紅耳熱。

   廖正風愣了幾秒,哈哈一笑:「走吧!」

   他拉著她的手。

 

   國立臺灣藝術大學(National Taiwan University of Arts,NTUA),簡稱臺藝大,位於臺灣新北市板橋區。

   美術學院為臺藝大五學院之一,設有美術學系、書畫藝術學系、雕塑學系、古蹟藝術修護學系等四學系;暨造形藝術研究所、版畫藝術研究所等兩個獨立研究所。

   那一年的迎新舞會廖正風辦的很成功,他卻很失望。他注意王倩如,她防備他,鐘可凡忽略她,她卻留心他。沒有人規定誰一定要喜歡誰,帥哥美女也是各取所好。但如果耍心機,應該會人神共憤。

   (也許現代的女人也不容小覷,誰玩誰還不知道呢!大醉我認為,女人比男人有本錢。)

   大學自由的讀書環境對王倩如是很新奇的,尤其是美術學系。她不用再拼命K書與補習。她要讀美術學系時,父母都很反對。王倩如從小就喜歡畫畫,但是父親說「畫畫沒前途」,不准她讀美術班。她乖乖的上高中,卻偷偷的不斷畫畫。高中的一位老師也對她影響很大。老師曾對她說:「如果你很清楚自己要什麼,就不要再浪費青春,及早去追尋自己的理想吧!」

   父母對她第一次的反抗也很驚訝。

   「我的以前可以讓你們決定,但以後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能夠決定。」王倩如堅決的態度讓父母也無可奈何。

   她喜歡來博物館一樓的美學咖啡餐廳「our arts」喝杯飲料,點份鮪魚鬆餅。這裡沒有吵雜的車水馬龍,隱身在寸土寸金都會區的秘密花園裡。餐廳四周用大片玻璃帷幕,梁柱天花板白色系,搭配木質地板,強調明亮、簡單和寬敞,且「藝味濃厚」。有如到藝廊般的享受,卻價廉物美。這裡經常展出師生和駐校藝術家的作品,也可說是觀眾席或是聽眾席;靜靜坐著,隔著玻璃可欣賞到廣場上的學生練舞時的熱情堅持,也能聆聽到音樂系學生演奏曼妙的樂曲;也可起身走走,到樓上的博物館欣賞館內的作品。

   廖正風經常故意來這找尋她的芳蹤。

   「一日,母親和她的胖女兒談話。胖女兒說:媽,你為什麼把我生得那麼胖,害我都沒有人追……我看,我乾脆下海算了!她媽媽淡淡的說:你如果下海,不知有多少男人就要上岸了!胖女兒氣憤的說:媽,你怎麼這麼說!我不要活了!我要自殺!我要把自己燒成灰,讓你永遠認不出我來!她媽媽哈哈大笑:我怎麼可能認不出你!只要找最大坨的灰就是啦!」廖正風唱作俱佳,讓王倩如嫣然一笑。

   「街上一個女生正在罵男朋友:你這個單細胞生物、爛浮游綠藻、兩棲爬蟲類、尖嘴猴腮、最差勁的男人!男友回答:難道我都沒有優點嗎?女友說:你難道沒有發現,你一直在進化嗎?」廖正風繼續口沫橫飛,直到王倩如哈哈大笑。

   「你能不能正經一次?」王倩如常笑道。

   「我只會發神經。」

 

   廖正風有次約她去附近的「林家花園」寫生。

   「這裡妙就妙在你千真萬確的知道自己是在一個大都市裡,但卻隨時可以選擇離開市囂,進入這四周綠意盎然與古色古香的寬闊空間裡,吸一口新鮮的空氣再走入時光隧道……可以看到成為富商的林氏當年的奢華,可以遊覽昔日花園設計的巧思——三步一樓五步一閣那富麗堂皇的古代建築物……可以遙想當時賣油郎的林應寅,如何成為私塾老師;林平侯怎樣販米致富而成了大富商再取得功名摹想早年漳泉械鬥的激烈……」廖正風邊速寫邊對她說,「小時常坐車經過這兒,總會好奇張望,也不斷的想像這被『牆』圍起與周邊的建築物所擋住的地方,裡面究竟是啥模樣。也曾問父母。他們除了說是『林家花園』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因為雖然他們在板橋住了這麼多年,卻也不曾進去過。父母親拗不過當時很『盧』的我,終於答應帶我進去看看。從小小的入口買票進去後我很失望,只有些我認為很無聊的東西。來這還不如去大同水上樂園。老爸卻比我還興奮,常駐足仔細觀賞,邊看邊評論。那時的我並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老爸也不解釋,說我還小。我卻沒耐心陪他們閒逛,只催促著要離開。」

   「你小時曾住過板橋?」王倩如也邊速寫邊問。

   廖正風「嗯」了一聲:「可惜曾被暫住過……暫住的人民卻不懂得珍惜,還讓許多景觀與建築物遭到嚴重的破壞……雖然後來也規劃修復過,畢竟再無法一窺從前堂奧……可惜啊,可惜!」他頓了頓:「國、高中時也曾與同學再來過這裡,卻也只是一群人在嘻鬧,並不能好好的欣賞與了解這裡的一切;就如年少輕狂的我,只知浪費生命。隨著年紀的增長,閱歷了些許人生,才有我爸當年會駐足觀賞的行為與感受。

在現代生活緊張步調中,我們是否也經常期待可以暫停、減速,離開冗忙,讓自己靜靜的孤獨?讓俗世裡的喧囂全部停留在腦海之外?好好的體驗以前所無法體會的?」

王倩如只是聽著,沒有答應,內心卻起了漣漪。

他們收起了速寫本,穿過迴廊,來到「方鑑齋」書房外坐下,倚欄杆,望著在微風中泛起漣漪的池水與對面的戲台。他任自己腦袋空空,什麼也不想,似睡非睡。

秋風發微涼,寒蟬鳴我側。

驀地有群大聲喧嘩的遊客經過戲台,才讓他腦筋活絡一下,卻將時間與空間混淆,不知身在古代或現代。迷糊中見到楊貴妃雲容羅袖輕舒身軀曼轉跳那霓裳舞……不知如何腦內一轉,想著:如果楊貴妃跳的是嬉哈(HIP POP),她跳起來還會美嗎?就如一旁的假山,他不喜歡,太做作了,與週遭環境不太相襯不相信從前就是如此。

他們離開了「方鑑齋」,再沿著迴廊走,體驗著古人與自己曾走過的路。

想著走著,她看到兩層樓的「來青閣」:「簡介上說這裡是園內最高的建築,以前是用來招待貴賓住宿的地方。」

廖正風對王倩如點頭一笑。

   他們踏進一樓,便被屋頂中央的四隻蝙蝠吸引,中間還有隻栩栩如生的白鶴。

   「這是『賜福』與『長壽』的象徵。」廖正風說道,「傳說當年曾有白鶴飛過,一年皆豐收。」

   她想像著當年多少達官貴人在此出出進進,穿梭於繁華富貴之中。而今這些人呢?他們登樓眺望,讓眼底的綠與園內的景觀紓解她懷古的幽情與成長的惆悵。

   在「來青閣」二樓陽臺的走道上,從四周觀看林園各處,都有最佳欣賞的角度。他們慵懶的待在這裡,望著屋頂特別挑高的「開軒一笑」。內四柱外四柱內置虎團爐之太師壁此亭後的迴廊分為二路,北經香玉簃定靜堂月波水榭;西經「橫虹臥月」陸橋經觀稼樓」「到定靜堂榕蔭大池他迷糊中見到李鴻章、劉銘傳、劉永福來此的熱鬧排場,也見到烤地瓜的人的失意與落寞。朦朧中,他好似見到了初戀情人。歲月雖然無情,他卻依然能很清楚的憶起她當年的樣子——大大的雙眼,豐滿的身材,軟到好像無骨的手,柔嫩的雙脣,總是有淡淡清香的頭髮,觸感柔順。

   不知她現今如何?驀地想起一闕詞——秦觀《鵲橋仙》中的幾句: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都在迴廊內東折西他們,不知不覺間又來到「汲古書屋」。此為林家收藏圖書的地方。他們見到屋前獨特的半圓頂的雨亭,前方還有一個大水缸。簡介上說這裡面以前藏有宋元善本數千卷,也是林家子弟讀書之所。也要享受一下以前豪門官宦的氣派,躺在半圓頂的雨亭之下,雙手雙腳大開。她在一旁笑著。

   此時金風送爽夕陽餘暉灑在滿滿的樹葉上她呆呆的望著如血的殘陽,漸漸的沉沒在「觀稼樓」、「榕蔭大池」、「香玉簃」、「定靜堂」、「月波水榭」……之後。那殷紅的雲霞籠罩著整個林家花園,頗有一番蕭瑟在心頭。黃昏是一種滄桑的美,是一種末日英雄的美,如項羽自刎烏江邊。黃昏時的天空是活躍的,充滿了各種色彩,讓天空更為耀眼。可惜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此時的他們,應該留戀還是該斷然離去?

  

   這林家花園裡的種種變遷,就像他走過的歲月與逝去的年華——從兒時到如今,從懵懵懂懂至歷盡滄桑。他清楚的知道這花園又變了,變得更生氣蓬勃;卻不知他們以後也會變,變得更世故,也失去了以往的單純,無法再回頭。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大醉Tony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